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书本网 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在线阅读:www.biqi.me 书名:傲娇党(高干) 作者:三长两短 文案: 小七的心愿:挺着腰杆子做人! 柳成寄:小七,我们结婚,我托着你,要怎么直都行! 叶秉泽:小七,我都不用托着你,你想怎么直都成! 一句话:船到桥头自然直! 关键字:高干、抽风、、NP、YY之作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高干 虐恋情深 强取豪夺 搜索关键字:主角:伍卫国(小名:小七,这是女主名字) ┃ 配角:柳成寄、于震、伍建设 ┃ 其它:高干军旅 ================== ☆、001你给不起我一生一世   伍卫国。   这是个男人的名字,偏就是她的名字,顶着男人般的名字,长着女人身体。   就便是她。   伍家里最小的女儿,排行第七,人家都惯常叫她“小七”,她喜欢这个名儿,比着全名还喜欢,以至于,到最后,除了证件上还用着伍卫国这个名字,认识她的人都叫她“小七”。   当然,现在周边的人都叫她“lisa”,再不会有人突然跳出来叫她“小七”,所有的前尘事都封在她的忘记里,一秒都不愿意想起来。   她穿着小碎花的衬衫,领间还系着个小蝴蝶结,下头就是短裙,有些绽开的样子,似着绽放的花朵,瞅着有些小萝利的样子,当然,头上还包着个小碎花的头巾,光洁的额头就露出来,她的脸,可是张锥子脸,这时下最红火的脸型。   这还是她,白天就是这个模样,淮海路的花店里,这是她的制服,依着老板娘的恶趣味,整成个小萝莉的样子,手里到是麻利得包着花,看着那边的秦洁,歪在花堆里,早已经把包花的事儿丢到一边,跟着男朋友腻歪的煲着电话粥,不由得摇摇头。   秦洁这个人的脾气真不好说,小七跟她关系算是好的了,算是闺蜜般的了。   这前头还腻歪着,小心合意的样子,没一会儿,一句暴喝声让她给惊着了,只见着“砰”的一声,秦洁已经把手里头的手机给摔了,叫小七的心一下子揪得老高。   她真个是胆子小,受不得这么着这么刺激的声音,眸光里瞥过那地面的手机碎片儿,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得装作没看见,自个儿弄着自个儿的花,一副很忙的样子。   花弄好了,就得给人送过去,她眼瞅着地面的手机碎瓣儿,抱着自个儿弄好的花,往外走,想要在人家下班之前把活儿给做好。   “lisa——”   后头那还带着一点儿鼻音的声儿,叫小七停住脚步,她回头一看,见着秦洁那眼睛微有些红,更是带着点水意。   她只得耐心地回道:“怎么了,他给你气受了?”   “没有——”秦洁低着头,瞅着地面的手机碎瓣儿,“你说,我哪里再找个手机回来,这个月,我的钱都花完了,稿费也没有着落,这没手机我怎么办?”   哦,忘记说一句,秦洁就是个写手,就是写恩批的写手,据说在她写文的网站还是挺红的,只是,这个月好象不太顺,各处都在搞河蟹,她的恩批文也在河蟹范围里,网站大手一挥,就给封了,稿费啥的,都没给了。   小七一听这话就不太对味,明显地听出来这话是冲着她口袋里的几张伟人头像的大钞来的,天可怜见,她就只有那么几张,平时还舍不得用,只是,看着秦洁那个小丫头样子,心一软,便是掏出来两张粉红的递给她,“喏,你去买个诺基亚,这点够了。”   秦洁也不客气,比起伸手跟家里人要钱,她还是宁愿欠着两百块儿,用着个破手机,万一,她男友要是见她用这个手机,指不定还能给她换个好的。   “你要去送花?”秦洁把钱往着她的包包一放,就她身上那一身,加起来得好几千的,就是身上那个包包,也值个两千多的,“我得回学校了,明天的活儿我来做——”   她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走远,留着那个南方特有的软侬腔语在空气里。   抱着花的小七摇摇头,别看她叫小七,其实年纪比秦洁大,秦洁还在念大学,就是城中的大学。   花是“情牵一生”工作室订的,那是个策划婚礼的工作室,花儿是他们工作室订的,说好的是白色的玫瑰,据说新娘的要求那就得婚礼现场全是白色的玫瑰,她所打工的花店与这个工作室一直是合作愉快的。   “lisa,你可来了,老板可是急死了,要是你再不来,他可得杀到你们花店去了。”   车子停在工作室门口,就从里面出来个年轻的女人,短发,挑染着几丝酒红的色彩,穿着个正式的粉色套装,帮着小七卸货,一边还打趣着。   这人叫做李芳,是“情牵一生”工作室的老员工了,与小七是认识挺长的,是个挺热心的人,已经结婚,有一个女儿。   小七到是微微一笑,那脸上的笑意不太深,默默地把花都给搬下来,也没有别的话。   等到都弄完,时间都已经是七点多了,小七开着送花的车子回到店里,赶紧得收拾一下,便提着自己的包包,跳上刚停下的公车,直接地走人。   “你来晚了——”   低低的男中音,显得很有力,叫人听在耳里,全身的血液都似乎能一下子沸腾起来,落在小七的耳里,好看的眉头却是微皱在一起,她将门给关上,回头看向背对着自己的男人。   “怎么,你不想见我?”男人的声音里带了点冷意,眸光更加冷,不悦。   小七到是没怎么在意,低着身,先把自个儿脚上的鞋子给脱下来,放在玄关处的鞋柜子里头,赤着双脚往着光洁的地板上头踩,二十平方左右的房子,是装修好的,就一个房间连带着里头一间小小的浴室,两个人站在里头,一下子让房子显得更加小。   “你回去吧——”   房间里连张床也没有,就地板上头铺着个榻榻米类似的床铺,薄薄的毯子,就是她床里的全部家当,她从柜子里拿出包方便面来,自个儿去弄开水。   她的所有动作都几乎将房里的男人视若无物般,一直自顾着做自己的事,惟一的话也就是方才那一句,再多也没有了。   “我要结婚了,你就这么不在意?”   男人有些怒,看着她不为所动的样子,叫他恨不得揪住她,好好地问问她。   可是,那动作终究是没起来,他兀自站在原地,看着她把插头插上,又按下开关,看着电水壶的灯红起,他终是叹口气。   听到这里,原先是做着自己手头活的小七终于是回头了,好看的眉间似绽开些,走到男人的面前,那带着一丝白玫瑰花香的手便是轻轻地抚上他的脸,那动作带着几丝温存的意味儿,“我说过,我不跟要结婚的人来往,于震——”   她的话说得很慢,似情人间的低喃,或者是倾诉着满腔的情感,那种声儿带着一点点的沙哑,嘴里吐的话,分明已经是决绝。   “不——”男人叫做于震,双臂已经箍住她,那股子力道似要将她给狠狠地嵌入他的身体里头一样,永远都不叫她离开,“你不会离开的,小七,你离开我,你还能找谁安慰你?”   他是个壮硕的男人,又是个高个子,小七那一米六十的身高,在他的面前,就像是个洋娃娃,他面容冷峻,似所有的情绪都藏在面容之下,薄唇却是贴着她的唇角细细地吻下来,带着几分缠绵,叫人怎么也放不开。   小七沉醉在他的细吻里,小小的舌尖从唇瓣中溜出来,舔着他的薄唇,与他的薄唇相濡以沫,缠绕在一起,彼此间似乎交织着看不见的线,将两个人牢牢地粘在一起,叫他们分不开。   “不行——”   然而,先推开的是小七,她站在那里,离着男人有一个身位的距离,冷冷地睇视着于震,仿佛方才与于震深吻的人不是她,只是,那小巧的唇瓣间还残留着一抹子艳红,似血般凝固在她唇间,透着几分叫人不忍移开视线的诱惑。   于震的怀里突然间失去她的温度,瞅着她冷静的脸,奇异的与记忆中的另一张脸融合在一起,叫他有些失控,“你没有我,不行的——”   可是——   小七却是双臂环抱在胸前,洁白的牙齿咬着微肿的唇瓣,唇边泛起一抹子浅浅的笑意,分明是在笑,却是冷冷的意味儿十足,像是在看着爱闹的孩子般,“于震,我们说好的,两厢情愿,别做出这种事后纠缠着不放的事来!”   那种冷冷的目光,竟叫于震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他瞪着她,脸上明显带着几分受伤的意味,然而,他却是硬生生地扯开一抹子嘲讽的笑意来,“小七,你这么些年来学的就是这些吗?”   她完全是不在乎,还是那种冷冷的神情,似一切与她无关,就算是面前的男人,已经与她有着两年的关系,她还是无动于衷。“我不跟结婚的男人乱来,这是我的底线,你走吧,就此不见——”   她的声儿还没消失,就已经叫于震给扑倒在床铺里,后背撞着地板一股子生疼,泪意几乎要涌上眼里,她却是狠狠地憋住,哭?   她还能哭的一天吗?   她的唇边流露出嘲讽的笑意,似对天下人的嘲讽,任由着压在她身上的男人为欲所为,整个人仿佛已经陷入着无边的深渊里,再也是拔不出身来。   于震那动作早已经是熟门熟路,也不脱她的衣物,便只把她的上衣往上推,蛮横的双手跟着强盗一样,揉弄着她娇嫩的身子,那颜色嫩白嫩白,手往上一抹便能留下精彩的印迹儿,似着观感苏醒般,嫩白嫩白的肌肤,跟着变成个粉色,荡漾着诱人的光泽,叫他爱不释手。   想重一点,又怕叫她疼,轻一点,又怕自个儿不畅快,这纠结的情绪叫他难安,索性着心一横,咬住她微张的唇瓣儿,似要堵住她所有的话儿,叫她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她疼,全身儿都疼,他的手,上头还长着茧子,摩挲着她身子,叫她疼,叫她疼得想求饶,偏就是所有的声儿都叫他给堵在嘴里,逸出来的便是可怜的“呜咆”声,与着她的思绪完全相反的是她早就与他很是河蟹的身子,早就是软在那里,疼归疼,还是期待着他双手的蹂躏。   汗,从他脸上滴落下来,落在她的脸上,烫得她一个颤抖,双腿已经被拉开,下面的裙子已经推到腰际,底裤给拨到一边去,完全失去了原先的功用,她的领地叫他给蛮横地占领。 ☆、002你给不起我一生一世   小小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子□的味儿,浓烈得很。   小七趴在那里,大半个背部都露在外头,嫩白如丝缎般滑腻的肌肤上头残留着鲜红的印迹,那是手印儿,属于男人的手印儿狠狠地烙印在上头。   她喘着气儿,整个人无力地趴在那里,下半身还叫着于震给用着双手给搂住,往他的怀里拖,那架式,还真就是老马识途般的,叫她逸出一声声破碎的呻(吟)。   于震不同于她的斯文,那粗喘声伴随着他深入浅出的动作,变得更激狂,似要把所有的都给倾泄出来,一股脑地都交付与她的身子,叫她永远留下。   终于,他放开她,倒在一边,那双手还是不依不饶地抚着她的身子,带着温存。   小七瘫在那里,这男人的**就像着填不满的沟壑一样叫她怎么也是吃不消的,整个人都是虚软的,身上早就让着他与她的汗液给浸透,粘粘的,让她极不舒服。   强自地撑起个身子,她双腿儿一动,一股子温热的浊液便从她的腿间溢出来,明明不是头一回,她的脸,还是不能控制地烧起来,烧得她两边脸颊儿红得跟个苹果似的,尤其是见着于震那得意的眼神,更是叫她下不来台。   “让你笑——让你笑——”掩耳盗铃般地把放下裙子,她不是叫别人能白白得意的人,赶紧地往他的身体上踩过去,不管不顾的,还故意地往狠里踩。   那点力道,对于震来说,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叫她高兴就好,原以为她跟先前一样说翻脸就翻脸,现在还不是好好的,他有种掌握着她的感觉,叫他心里头十分的舒坦。   小七是去冲澡的,这是她的习惯,她忍受不了身上还带着男人的味儿就这么睡觉,说她是洁癖还是什么的都行,反正她不喜欢这种味道。   温热的水,往着她的身子上冲,让她全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再往着身上抹那沐浴露,清凉的薄荷味儿,叫她全身残留的躁热一下子消散开去。   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了一身,方才那一身全是他的味儿,她在家里没有穿内衣的习惯,索性就套着棉质睡衣,任由着顶端的激凸顶着睡衣的前胸,若无其事从浴室里走出来。   “一个星期的假,你想去哪里玩?”于震瞅着她的模样,没站起来,还倒在她的床铺里,霸占着大半边,一点都没有让让的意思,“趁这个七天,带你出去玩玩?”   可是,他说的高兴,有人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   那人便是房里的第二个人,也是拿着开水泡开着方便面准备吃的小七,她像是没听见一般,迳自吃着自己的面,吃一口面,还喝一口香辣的汤,要是以前,她可能是碰都不碰这种东西,现在?   她有些怔愣,现在离以前有多远?   “你这个星期要结婚。”她提醒着他,冷静的仿佛她只是个不相干的人。   于震不高兴了,不高兴那便是自然流露在脸上,也不藏着掩着,“我结婚跟我们要出去玩有什么干系?”他问的那叫一个理所当然的。   他理所当然,小七可不会理所当然,她的身份,她晓得,就算是以前能站在阳光下,现在大抵也是不能的,谁不知道她伍卫国的父亲伍红旗那是给判了死缓的贪污犯,最后还畏罪自尽的。   而他,从他的祖辈开始,军政两界,哪里没有于家的人,就说于震的父亲,还是帝都那前几把手的,且不说他家里如何如何,他没从政,直接去的部队,如今是肩头上已经是顶着个两杠三星,正团级。   这么两个人,能在一起?   她压根儿没那么想过,他结婚,这一天迟早就是要来的,就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她很淡定,把面吃完,回头看着大赤赤地躺在那里,也不用着毯子给遮挡一下的男人,光明正大地瞅着他疲软的物事儿,目光里含着股兴味,颇有些挑逗的意味儿。   这男人便是个感观的动物,很快地就朝着她立正敬礼了,叫她的唇边的笑意更深些。   于震不是不喜欢她这个样子,只是,今儿有点特殊,实在不想见着自家的兄弟这么经不起事儿,这叫做丢他的脸,“也不用收拾了,今晚就走。”   这话绝对不是询问她的意见,而是做了决定,命令着她。   生硬的口吻,真叫她不爱听,呼呼地把碗里的汤给喝完,喝得她自个儿肚子都有些胀,才放下碗,晶亮的眼睛就是瞪着他,“你爱养小三,养二奶,我没意见,可是我听不得别人在后面戳我脊梁骨!”   她话说的干脆,明明是笑着,话却是个带刺的。   于震让她的话给刺得怒意又起来,直接地站起来,那身材,宽肩窄臀,线条极致优美,是力与美的结合,也不顾着他身上啥也没穿,“谁要是说你是小三,我灭了他全家——”   这个男人——   小七还能叫他这个满腔怒火给激得笑了,这回是真心的笑,不是那种僵着个脸皮,似笑非笑的样子,“得,万一全国人民都这么叫,你还真能把全国人民都给灭了不成?”   她是打趣,还真没把他的话当成一回事,男人嘛,有些话,只能是听听,要是当真了,可有得自己受的,她早就是学会着不把男人的话当真,要当真就会有期待,她不想期待,自是不会再当真。   “我乐意——”他梗着脖子,便是往上赶着回话!   这下子,她更乐了,乐得跟个疯婆子没有什么两样。 ☆、003你给不起我一生一世 作者有话要说:俺泪奔呀,晚上想存稿在存稿箱,让自动发布的,结果自己没注意,先把第五章发出来了,哎泪奔中,现在已经放了第三章出来,第五章等后天我会解锁的,是我自己锁的,哎  不过,笑归笑,事实就摆在眼前,就算是他想娶她,小七也未必有心思嫁给他。 说什么爱的,要她说,真有一点,还没到非他不嫁的地步,现在更好,他快要有主,她也跟着解脱,再不用这么子拖着,他不累,她累了。 何必呢,不能走到最后,还不如留着最美好的记忆,这样子就一拍两散了,从此各走天涯路,谁也不是谁的谁,谁不是离谁活不了的主。 别说她凉薄,这事儿就是这么简单,刀砍下来,不过就是个碗大的疤。 她慢慢地收敛起笑容,那张令人艳羡的锥子脸显得很冷漠,“都是要结婚的人了,还是回去吧,没准儿家里还有人在等着你,你要不走也行,明天我就搬。” 于震知道她说的可是真的,一句话也没有胡扯,她不是那种把话说出去,又半路儿反悔的人,他知道他要是今天儿不走,那明儿这里的主人就换了人,她总不会叫他给找着的。 明明心硬,他还是努力叫着自己给软下来,这么多年了,除了年少那会的事儿,他还真没对别人软下过心肠,在部队里一贯是铁血纪律,说一不二的性格,在她面前,到是想小心地收着自己的脾气,偏就是她是个倔的,总叫他软下去的心还是硬生生地强起来。 “我走就是,你别,可千万别从这里给搬,我走了就是——”于震慌了,真是站起身来,自个收拾着自己脱下的衣物,往身上可是一件一件地穿回去,“小七,你别跟我置气,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就是别跟我置气行不?” 他压抑着自己,把所有的火气儿都给压着,不想冒出来,把她给活活吓着,声音出奇地软,要是这站他面前的兵儿,早就是重嗓出门,叫那帮猴仔子好好地整整自己身上的骨头,。 可偏就是她,疼都还来不及,让她给闹得这心情真是跟过山车似的,一会儿高高的,一会儿又瞬间从高处落下,落得他差点儿都绷不住自己。 她到是冷笑,透着个疏离,碗里的面已经叫她给吃完了,现在把汤也喝得干干净净,“得,我跟你置个什么气呀,你是我谁呀,我犯得着跟你置气干嘛?还不给我滚了,我这里不留人。” “我不就是想成你的谁,是你不让的——”她的话那是硬生生地刮着他的心,大老爷们的,铁血的心都能叫她给刺得鲜血淋漓,“你别说,别说这么些个伤情份的话,我听了难受,小七,你真个是没良心的——” “砰——” 门是给狠狠地关上的,震得墙壁都颤了颤。 小七却是趴在那里,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那是忍不住,却叫她用手给狠狠地抹去,从那一天开始,她就跟自己说过,不能再哭,她伍卫国永远都不能哭,怎么着也得叫别人哭,怎么能让自己哭。 可—— 她还是哭了,忍不住觉得委屈,真心是觉得委屈。 于震也委屈,他一个大老爷们的,生平第一次觉得委屈,还是今天,眼巴巴地送上门来,想用婚事激激她,她到是好的,没一个反应,还要跟他给断了! 断了,没门儿的事,这辈子,他就得纠缠着她,谁叫她惹了他,惹了他还想自己一个人风淡云轻地退开去,没门子的门! 照常上班。 小七跟个没事人似的照常上班,回头一看秦洁,见她正在包装着花,动作也算是熟练,在这里打工几个月,算是熟练工。 “Lisa——”见着lisa看着自己,秦洁索性地就停下手头的活儿,把个大把的红玫瑰往她面前一放,指着花,“要是天天有人这么送花给我,我指定会对他说还不如折合成钱给我最好,可是怕一说出口,让人家觉得我太铜臭,这人是不是就得装着?” 小七笑了,这话她也觉得有几分道理,谈恋爱嘛,是得怎么浪漫怎么来,这要是说到结婚,还是得实打打的算讲着每天的花销,总不能是过了上半月下半月的钱没地儿找个着落的。 “各花入各人眼,总会碰到对的那个人,你说是吧?”她就是随便给应付着,就是心里头有话也不愿意跟秦洁来个底碰底的大揭密,“要是人家折合成钱给你,你又觉得人家太世俗了。” “这话说的还真对,没错儿。”秦洁笑得乐呵呵,觉得她说的贼有道理,“对了呀,早上我来的时候接到老板娘的电话了,她说呀情牵一生那边的花算是白送了,听说那对不结婚了。” 不结婚了? 小七正在打着结,在弄成束的花底部打个结,好看的蝴蝶结,一听这话,手里的花差点儿没拿住,只是,她还是有些克制力,愣是没让秦洁注意到这个,嘴角微咧,“也不是白送,至少钱不会跑了。” “也是,管人家结不结的,我们花店有钱收就成了。”秦洁赞同,凑近着她,“晚上有没有什么事,要是没事的话,跟我去玩玩?” 她摇摇头,什么都没有兴趣,嘴上说道,“得,你们一帮小年轻的,我这把老骨头可是经不起,摇坏了我可得爬不起来。” 秦洁闻言一笑,那眼睛就极差没眯成一条线。 小七看着她青春逼人的样子,一愣,又是迅速地反应过来,曾几何时起,她都已经过了那个年岁好多年,如今都是二十有八,心境儿更是回不去。 那时候,她还指着跟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孰料,这年头到底是大尾巴狼多些,她不怪别人,怪也只怪自己,怪自个儿没眼光,愣是叫大尾巴狼给咬上一口,咬得可狠了,这么多年都是没缓过来,也恐怕是这辈子都是缓不过来。 花店的老板娘一般是不来,店全交给小七打理,就是秦洁也小七作主招的打工学生,老板娘也是个能放心小七的人,店里生意也还不错,靠着老板娘的人面,总是会有生意。 “不想做了,为什么,你在这里都半年了。” 位于南京路上的咖啡馆,有着朴素的外表,一瞅过去普普通通的,与街面上林立着的华丽店铺一对比,有那些个不太协调,又显得特立独行。 外墙远远地瞅过去,都有点斑驳剥落了。 但推开门进去,眼前满是红红的颜色,是那种有火焰一般的金红,每个桌上,有客人的、没有客人的,都燃着蜡。 让人觉得有点神秘,那种金红的墙壁。 坐上一会儿,喝一点酒,慢慢就有了想要倾听,或者倾诉的愿望,两个人会离桌子越来越近,眼睛里的栅栏一点点打开,烛光闪烁里,能看到通往心灵深处的长长的甬道。 窗边的桌椅上坐着两人,那是两个女的,面对面地坐着,面对着窗子的是小七,背对着窗子是花店的老板娘,人家是四十出头的,看她的模样打扮也真是看不出来她都是四十出头了,就是那儿子都是大学了,听说还是清华的。 就她一身的雪白蕾丝长裙,头发是烫卷的,披在脑袋后面,唇瓣上着透亮的唇彩,就是喝咖啡这会儿工夫,那上头的颜色还是完好无整,指甲整一个雪白的,水钻铺在上头,亮得很,从背后瞅,绝对就能以为她就是个小年轻,当面看过来,确实是有点年份了,尤其是好个身段,没一处不是好的,叫人真是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她是谁? 那是人称郑姨娘的郑利秋! 她的男人是谁? 还能叫她做这个称不上好听或者又是别人嘴里有那么艳羡上几分的名头儿? 谁都知道,可谁敢当面提起这个事,不过就是背地里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小七面对着她,端起咖啡,试着浅啜一口,觉得那味道还是挺道地,“都半年了,时间真挺长,要不是蔓姐你说起,我还真没想自己做了大半年了,现在想换个地方。” 她当初就说好随时要走的,现在更是非走不可了,那个于家新任的孙女张鸯鸯,当然,她听于震说起过,那根本就是于浅浅,事儿是叫人觉得有些个离奇,可于家人认定的事,谁敢说半句? “你这样子真好,我还真就是羡慕你这样的,像我,大半辈子就这么过来了,都不知道自己过的是个什么日子,真想跟你一样出去走走,趁着年轻时走走。”郑利秋说的是一脸向往,颇有点梦幻的感觉。 小七见惯了人,面前这位的事儿,她哪里可能是不清楚的,当年这位与那位的事,可是少不了她爸爸伍红旗在中间牵线搭桥,这位可能不认识当年的伍卫国,她可是认识当年的郑利秋。 “蔓姐,你说什么哦,还大半辈子。”她没空对别人家的事发表意见,就算是郑利秋是那位的啥啥,她也不稀得说一句,何必呢,与她又没有什么相干的,“恐怕这是最后一次见蔓姐了,我明儿就走,东西都交给小陈弄好了。” 小陈,那是郑利秋的秘书。 她真心想走,离开这里,挺厚脸皮的,从于震订婚到现在取消婚礼,半个月的时间,她拖了这么久,原想着早就离开,还是耐不住心里头的那么一点儿不舍,拖到了现在。 现在,她真要走了—— 是真的。 ☆、004你给不起我一生一世   “没有伞的孩子,必须努力奔跑。”   ——————周立波   小七回到花店里,秦洁还在花店里忙活着,此时,店里客人来的正多,生意是好时段。   秦洁把手头的花包好,递给客人过去,见店里的客人都心满意足地走了,总算是大大地松上一口气,走到小七身边,“Lisa,你真要走了呀,这里不是做的好好的吗,干嘛要走?”   小七侧身瞅着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想起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还不知道在哪里落魄的日子,小小的锥子脸,显得极为精致,五官拆开来看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合在她的脸上,让人能看出几分迷人的味道来。   “这里呀,我不想待了,换个地方,总不能老在一个地方等着,太叫人腻味了。”她说的轻描淡写,仿佛她真是那样的人,不肯在任何一个地方停歇下来。   秦洁仿佛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眼里多了点好奇之色,“是不是跟那天晚上来找你的人有关?”她问的小心翼翼。   那天晚上?   小七自然是记得的,那事儿还不过前段时间的事,于浅浅,或者叫张鸯鸯带着她丈夫一起来到她的店里,后面还跟着三个男人,那些人,她都认识,或者说以前认识,可现在,她一个人也不认识。   伍红旗的女儿,光顶着这个名头,就足以叫她从云端跌落下来,那种粉身碎骨的感觉,她是怕了,怕的不行了,再也受不起,一点儿都不行。   可是——   她望着秦洁,脸上笑着,“你看到了呀,真是叫人不太好意思呢,”她笑得很大声,像是要把所有的声音都从胸腔里发泄出来,“也是哟,人家要结婚了,我还不走干嘛呀。”   她似乎是在问,又似乎是在告诉自己,他又不她的谁,他给不想她要的一生一世,她也不想跟他一生一世,一生一世太长,人生又太匆匆,何必太把自己给累着!   秦洁就是远远地见着有人进花店,那样子好像不是买花,别的都没看到什么,更没有听到什么,也就是那么好奇的一问,听到她如实回答,脸上也是挺尴尬的,“也是,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几时走呀,我送你。”   摇摇头,小七轻声拒绝,“不用,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我东西都弄好了,店里的账目都是清楚的,你帮忙交给陈秘书就成,我现在就是来收拾一下。”   她这一走,秦洁还得看店,自然是走不开的,再说了,她早已经订好机票,现在就走,要走就走,无须回头,她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手提袋里,下午两点的机票,单程票。   候机大厅里,小七悠闲地坐在里面一个很宽敞的位置里,从她坐的这边还能隔着玻璃瞧见外头飞机的起落,她喝着咖啡,冰的,从嘴里喝入到胃里,能让她全身舒畅。   她没有行李,惟一的东西就是放在桌面的小手提包,小手提包旁边是个登机牌,她的心无比安定,就仿佛是吃了太上老君的定心丸,即使是家变的那一刻,都没有此时冷静。   机场广播里的声音,那是说的是她的班机,她淡定的站起身来,一手捏着登机牌,一手拿着手提包,手提包很轻,放着她全部的东西。   长长的队伍,她站在很后面,从她这里望到前面,只能看到一个个人的后脑勺,比起别人的焦急之态,她到是没有一点儿焦急之色,嘴里无声地哼着自己喜爱的歌,即使是五音不全,也是自得其乐。   前面的人一个个都往前,她也跟着往前,终于轮到她时,她把登机牌递给工作人员,若无其事地以手掩嘴,挡住即将出来的呵欠。   然而——   工作人员双手接过她的登机牌,仔细地看了上头的信息,又似乎是有些疑惑,脸上的笑容亲切而温和,“伍小姐,我们很抱歉,您先生让我们通知您,先别走,他过会就来接您回家。”   她先生?   小七正想问这是不是什么误会,她哪里来的先生,压根儿就没有结婚过,哪里冒出来的先生?   “抱歉,你可能搞错了,我还没有结婚,要不您看看我的户口本,我还未婚呢。”她拉开提包的拉链,刚要把里头的户口本拿出来证实一下自己是单身,根本没有什么先生,可她的户口本刚拿在手里,手已经让人给抓住了。   那力道很重,重的让她的手感觉到疼痛,手腕一动不能动,她抬起头来看向已经将她的去路给挡得严严实实的高大男人,目光一下子暗下来,“柳成寄,是你?”   来人是柳成寄,要说他是谁,这机场里头的人,可能是泰半都是晓得的,或是见他的脸,在电视新闻里,市委书记柳成寄,当的是年轻有为。   他挡在她的身前,粉色的衬衫,袖子卷至肘间,右臂间还挂着深色的西装外套,左手却是紧紧地拽着她的手,没有要放开的意思,一丁点儿也没有。   他拉着她走,她在后头跟着,他的步子太大,没有人相拦,她被迫地跟在后面,步子迈得很快,似乎要跟上他的脚步,不肯落下一步,她便是这个倔强的性子,谁也拔不开她身上的刺,除非她自己愿意掉下来。   贵宾候机室的门一关,就将两个人关在里头,只有他们俩,再不见第三个人。   门关得严严实实,隔着玻璃还能看见外头的旅客。   “小七,往这里过,怎么都不来找我?”   那声音,听在耳里,其实很好听,每一个声调都是极到位,那是播音员般的专业声音,字腔圆,找不出一点瑕疵来,这也是她以前常常听的声音。   但是现在,她却是觉得这个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刺耳,刺耳的让她有些难受的皱起眉头,目光里带几分嘲讽的意味,“怎么着,你还想见我,我以为你都不想见到我呢?”   她不想开口,知道自己一开口就不会有什么好话,可是,她控制不住,就是想说话,想刺刺他,刺着他向来平静无波的脸,让他也知道什么叫做风云变色。   可是,事实总是叫她失望,她不再是伍红旗捧在手心里的女儿,他也不再是自小在大院里头一起长大的人,现在,他是高高在上的市委书记;而她,早已经将骨子里的那么一点骄傲都在现实生活里磨光了。   一副是能让她活下去有饭吃,还是能叫她把伍红旗的命换回来?   一个也不能!   她清楚的知道伍红旗已经死了,尽管伍红旗有千百个不好,可那总归是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几乎是把她捧在手心里怕掉了、含在嘴里都要怕化的;他不是个好官,可他是世上最好的爸爸。   柳成寄没注意到她眼里的嘲讽,什么话也没说,倾过身,脸便是贴近她,那架式摆明了是要吻她,她不许,侧头避开,才为自己的坚持而高兴,这高兴还没有两秒,她的下巴已经让他的手给箝住,那里传来疼意。   好疼——   感觉下巴处的骨头都快叫他给捏碎了,她瞪大眼睛,却是不肯流出眼泪,就那么瞪着他,仿佛在对待世界上最厌恶的那个人。   “……”放开我!   她想说话,努力地开口,吐出口的声音模糊不清,让她更为懊恼。   可是,柳成寄不肯放手,手指落在她的下巴间,像是箝住世上最叫他放不开的东西似的,力道越发来得重,来得狠。   “我为什么要不想见到你?”   他终于开口了,那话说的是不紧不慢,仿佛是疑惑。   就是这么轻轻淡淡的一句话,却叫小七想笑了,她不恨,有什么可恨的,伍红旗再是个好爸爸,也还是不能抹煞他是个贪污犯的事实,她从来不为伍红旗的下场抱屈什么的。   自己做的事就得自己负上责任。   从小伍红旗就是这么教她的,她也是这么对伍红旗说的,做错了事,不负责任,不是他们老卫家的家训,所以伍红旗自守去了,可是,终是还没迈出大门,已经让人批捕了。   “我怎么知道你怎么想的?”她的目光溜向一边,就是不看面前的人,一眼也不看,仿佛不看他,就能把他给忽视过去。   柳成寄戴着眼镜,那眼镜的镜片无框的,锐利的目光藏在镜片后头,粗粗那么一看,长得也不算是什么特别帅的,看着还是个挺无害的一个人,但要论起做事来,那也要是要直就直,要弯便也是个能弯下脖子的人。   看他现在,明明是他拿捏着小七,可从两个人的表情看起来,好像是小七占上风,对他不屑一顾,而他则是想要她的注意力落在他的身上,只好将自己整个人都挡她面前。 ☆、005你给不起我一生一世   爱可以简简单单,但不能随随便便。   ————周立波   小七一直是个挺拎得清的人,至少她一直觉得自己是那么个,但是站在柳成寄面前,挺没有底气的,总觉得矮人家那么一头,以前还可能不会,现在瞅瞅人家哦,她那个眼发酸的。   以前她是省委书记的女儿,他也是一省之长的儿子,论着背后的身份,两个人算是门当户对,谁也没有屈就谁这一说。   而如今,他父亲已经是首屈一指的人物,她嘛,有个贪污犯的父亲,这个污点,怎么也是抹不去的,更何况这天朝解放以来,她爸可是头一号给执行枪决的省委书记。   先不说这个,就看看他们双方,一个是年纪的市委书记,前途嘛,都不用说的,再看看她,呃,都没有个着落的,看着挺落魄的,还跟着快要结婚的人不清不白的搭在一块儿。   这就是她,所以她觉得有那一点点的自卑,也不太想见以前那些认识的脸,有些人还好说,没把那些个同情流露出来,可有些人,那可是往着她心口上捅刀子。   她真不知道伍红旗把钱弄哪去了,一点儿也不知道,要知道的话,她早就坦白从宽了,不是不爱钱,而是这钱拿在手里都是扎手的,她自己有手有脚,没道理去用那些钱。   可——   她真不能出国,真的,给限制出境了,还是有人定期来“看”她的,待遇也是挺好的,至少没去坐牢,这天朝地方大的很,她也不是有那么想出国。   “回去吧,别跟我闹别扭。”柳成寄的声音那是很温和的,带着一种让人不忍驳斥的亲和力,抓着她的手,力道放轻了许多,仅仅是抓着,“小七,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你忍心叫我失望?”   看着他的脸,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以为是早已经忘记他的脸,然而,一见面,所有的事一下子就能涌上心头来,不是她忘记了,而她刻意地压在心底,“失望?”   她破声而笑,觉得这个话太过于叫人玩味,怎么叫忍心让他失望的,“难不成我为了不叫你失望,就违背自己的心意?”   她直白相问,问的那叫一个坦白,眉眼间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骄傲,仿佛落魄至此,也不能叫她低下头逢迎于人一样。   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头是怎么想,她只是在想,真是倒了血楣了,没曾想,还在这里能碰到他,高高在上的市委书记,哪里是她一介小人物可以见得着的,见的最多的都是新闻里头的样子。   柳成寄眼神一暗,看着她仰起小脸面对着自己,一点不自然的态度也没有,叫他心中极没有主意,可又不想把她放开,手便是要抓住她手臂,好将她拉回自己的怀里。   小七不是吃素的,她自小就是学过防身术的,对付有底子的人,是有点吃力,但是平时防防身什么的,还是可以的,她手一格挡,已经往后退开两步,戒备地看着面前的这位,“别再说什么你是我先生之类的话,我可不想有人找上门,说我配不上他家的儿子。”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是极为冷淡,像是冬天里刺骨的寒风,站在她面前的人,仿佛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更没有当日快到结婚地步的亲热。   陌生人。   那是一种看着陌生人的目光,而且还带着几分讥讽,叫柳成寄的心都疼了,不是不知道她话里的意思,也不是不知道家里头的境况。   但是,他怎么能放弃,她是他心头上的那根刺,永远也拔不了的刺,永远都留在那里。   “你不觉得你太冷静了吗?”柳成寄没有再试图靠近她,双臂环抱在胸前,目光渐冷,盯着她,“小七,你有爱过我吗?我真怀疑!”   他怀疑?   他怀疑!   小七本来是满腹的委屈,怎么可能不爱,年少时的爱恋,如汹涌的洪水将她吞没,到头来,从洪水里出来的就只有她一个人,他早就让人拉着上去。   可看着他的脸,硬是把这份委屈给压在心底,双手在身侧,捏握成拳,尖锐的指甲,差点儿往她自个儿的手心里掐进去。   也许,以前她还会在他的面前哭成一团,现在,她终是没那个小女儿娇态了,现实的生活带给她的不止是人情冷暖,还有几分理智。   她不再是那个站在顶端的女孩儿,现在的她,仅仅就是就一个路人,她凭什么叫别人陪着她蹉跎年华到天涯?现实太沉重,她的肩膀已然承受不起,何不如,各自转身!   “那么,你有爱过我吗?”她质问,却是带着笑意,没有先前的冷意,那张小脸,占着先天的优势,再加上那么一笑,得天独厚的小脸,就是当下最红的女明星也抵不过她的脸。   她一步拉近两个人的距离,竖起食指在她的唇前,那唇瓣没上任何色彩,却是透着晶亮的粉色,能叫人想狠狠地啃上去,她眼里带着笑,还是再问道,“那么,柳成寄,你有爱过伍卫国吗?”   她说了,说出自己的名字,不再叫自己“小七”,而是伍卫国,这完完全全是一个男化性的名字,与她极度女性化的脸,形成个强烈的对比。   柳成寄爱她,这无庸置疑,爱的心都疼了,对着她满含着笑意的脸,满腔的爱意,竟是怎么说不出来,仿佛一说出口,就会玷污了他神圣的感情,“小七,你别这样——”   他低低的说,那声音似沉寂千年般的枯井,怎么听都有点绝望的意思。   小七摇摇头,手指还竖在唇瓣前,那个样子,颇有点娇俏的感觉,却怎么也不能叫人想起她年少时的样子,年少时的样子,在她的眼里,早已经是几个世纪前的事般。   “我别哪样?”她笑得眉儿弯弯,到是以纯粹的疑惑眼神瞅着他,好像闹不懂他在说些个什么,“成寄,你说说,我别哪样呀,我听不明白了?”   他想过一千次,甚至是一万次两个人重逢的样子,一次一次地想好着两个人重逢后说的第一句话,更是想好了两个人要怎么生活的事,“不许你跟于震在一块儿,不许!”   口气一转,他变的有几分霸道。   可她一愣,随即又是若无其事的笑开来,眼皮子一掀,那眼里都带着几分不客气的光芒,“怎么呢,你是我的谁呢,我的事儿用得着你来提醒?”   说的真是不客气。   “我们说好要结婚的,你忘记了?”柳成寄问出话,目光狠狠地盯着她,盯着她的脸庞,那张在他梦里总是出现的脸庞,那张叫他在半夜里起来去冲冷水澡的脸,那张叫他总在是寻找着相同的脸的脸庞。“小七,你真是伤我的心了,你知道吗?”   她的心都疼了,很疼,疼得一抽一抽的,面上还是若无其事,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目光里冷冷的,像是在听一个疯子在说话,“你都说是说好要结婚,不是还没有结婚吗,我凭什么为着你来守身如玉?”   这个话,她说的还是很保守,她更想问的是她落魄时,被人逼的差点儿都快卖身了,他人在哪里?她也不想生活这么个狗血,可确实,生活就是给她一记牢牢的耳光,她不得不臣服在现实里。   从来没有白马王子,骑白马的有可能只是唐僧。   要说柳成寄怎么发现她的,还是通过张鸯鸯,本市的二把手陈法的妻子,要不是那张鸯鸯去找在于震,他才晓得她居然跟于震在一起,于家的人。   就算是小七不承认,那还是他的未婚妻,他自己的未婚妻自是要同他在一块儿,这是他自小的决定,他几乎是与小七一块儿长大的,小七是什么性子,他最了解,可如今,他有些看不明白,站在他面前的仿佛是另外一个人。   “你别说这些叫自己难受的话,小七,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用得着在这里刺我吗?”柳成寄不是那种轻易就让她冷淡的话给蒙过去的人,索性地伸手拉住她的手,“小七,你这么些年,是不是连心都变得硬了?”   她不是心硬,她是心都结成冰了,都说了这么些年,她早已经不是她自己,碰到柳成寄,也只能是慨叹一声,不是她的东西,她受不起,更是要不起。   “我们当作没见过面吧,我现在再不登机,飞机恐怕就要起飞了。”她一瞅自己的腕间,眼看着就要到点,“我走了,你保重吧了,当然还祝你步步高升。”   她一个转身,没有一丝留恋,就像已经是与他毫无瓜葛。   柳成寄没有追,贵宾候机室里,看着她远去,她的背影,总是留给他的背影,他不乐意,眼皮儿一掀,“小七,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忍心了?” ☆、006你给不起我一生一世   风光的背后不是沧桑,就是肮脏。   ——周立波   小七从来就是生活在阳光下的女孩儿,虽说是没有母亲在身边照顾着,也还是有着伍红旗同志的一手宠爱,大院里头跟她同年纪的孩子,哪一个都没有她幸福。   她曾经以为天底下就只有她这样的家,才配得上称为幸福。   但是谁能告诉她,这一切怎么都变了样,她幸福的家一下子没了影子,就是连个碎片儿也是找不着,就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坐在飞机里头,她觉得自己早已经沧桑的像是个老太婆,再没有年少时的意气风发,再没有那种可以傲视一切的资本。   她吹着气,吹起额头的浏海,神情萎靡,看上去像是常年吸毒的人般,没有一点儿希望,但确实,她心中有一种痛,曾经,她也碰过那玩意儿,那东西,曾经叫她忘记了现实的残忍。   “还想不想要?”   她猛然一惊,身子已经不可抑制的颤抖,抬起惊惶的凤眼,瞅着旁边坐着的人,那是一个男人,目光里透着笑意,似一个多年不见的朋友般,温柔地看着她。   脸色如纸般白,她眼里全然是惊惶不定,双手已经去解安全带,解来解去,安全带还牢牢地系着,她额头冒出汗来,手里的动作又不由得快了些,还是没能解开安全带。   她有种想哭的感觉,许多年都没有这种感觉,她都快要以为自己不会哭了,可这时,她真是想哭,偏就是眼泪一滴也没有,然而,她却是一下子冷静下来。   顶着个苍白的脸,她神情里带着冷意,强自镇定地面对着坐在身边的男人,那男人的面容似刀刻出来一般深刻,明明是冲着她绽露着唇角的一丝笑意,她的神经却是这一点笑意给揪得死紧死紧,怎么也下不来。   “是、是你?”她以为自己已经冷静下来了,可话一出口,那沙哑的声音,还有忍不住结巴的话,都叫她明白,在这个男人的面前,永远都不会有冷静这个词语。   那人却是一笑,再冲着她扯开一抹子笑意,“怎么,不叫我小叔了?”   “小——”她咬着唇瓣,那个记忆里美好的称呼是怎么也叫不出口,话是挤出来的,个个字都带着强烈的恨意,“伍、伍建设,你别叫我恶心——”   这个男人叫做伍建设,是她爷爷的养子,想当年外头的人还在传言说他根本是爷爷的私生子,可真的不是,这只是爷爷老战友的儿子,那战友死于“对越自卫反击战”,爷爷就收养成他的儿子。   偏就是这个儿子,养成的不是知恩图报的老实人,而是个白眼狼,会咬家人的白眼狼。   伍建设根本没觉得她的态度有什么,也不觉得自己叫她的好意让她给糟蹋了,他就是伸手不顾她的躲避,揉弄着她的头发,“怎么着,见着小叔,你会恶心呀?小叔可是很想你的。”   他说这个话的时候,目光更是直接地像是透过她身上的衣物,仿佛就落在她的肌肤间,让她立即泛起鸡皮疙瘩,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发颤,要不是身上系着安全带,恐怕是早已经从座位滑落到机舱地面。   “不、不必了——”她想伸手打开他的手,不让他碰自己的头发一根,想了想,还是没有去碰一下,很想控制住自己,想叫自己别太失态,一开口,真的是控制不住那一股从脚底心窜起的寒意,低着头不敢看他一眼,十根手指头绞在一起,泛红而不去理会。“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心情极好,尤其是听着她结巴的说话,让人危惧于他,这于他是一种享受,当然,危惧他的人不止一个,只想看着她危惧自己的表情,这种感觉最为享受,那手是轻轻地抚过她的头顶,柔顺的头发,叫他颇为留恋。   “真不想出国,你是晓得的,我宁愿烂在国内,也不愿意出远门的。”伍建设说的话跟真的一样,说起来很像那么一回事,“现在还有没有瘾?”   有没有瘾?   他说话的样子就是闲话家常般,却是说着让她心惊胆颤的话。   她的脸不止是白,还加上红,那声音不轻,旁边的人已经注意到他说的“瘾”字,有几个人已经把视线掠过小七,那种目光,非常叫人不舒服。   好不容易戒了那个,她现在是一点也不想提起来,那种滋味,太难受,她能忘记一切,怎么也不能忘记那种感觉,“麻烦你惦记着,不过是爱吃点甜食的瘾,小事而已。”   她面对着注意自己的视线,说的很淡定,仿佛她说的就是真的。   爱吃甜食,也不是什么大毛病,那只能说是个人的爱好,好奇的视线立即都缩回去,好像方才根本没有投过来。   “也是。”他说着,语气淡淡的,手已经放开,瞅着她乱糟糟的头发,眼里的笑意浓了些,“小七,要不要跟我去开眼界?最近我那里来了些新人,你要不要去看看?顺便教教她们?”   教教她们?   这个话,更叫她觉得如坠入冰窖里一般,冷得她想把自己缩起来,缩成一团,不叫任何人看到她,可是,没能够,她还在这里,身边的人还是他,没有血色的唇瓣颤了颤,终于挤出话来,“还是算了吧,我没有那能耐。”   伍建设就是等着她这一句话,早已经在这边候着她的话,那脸上的表情有够亲切的,亲切像真是那么回事,就跟亲叔叔一样,透着个柔和,拉过她的手,那里冰冷的触感,叫他心里头都舒服,“我们家的小七,我还能不清楚,别推辞了,要是叫我这个做叔叔的三催四请的,你都能忍心了?”   她其实能忍心的,面对着这个么人,如果面对着把自己快要推入地狱的人,还能说能忍心,她的人生就没救了,以德报怨从来就不是她的人生准则。   那手包着她的手,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手厚实且不容拒绝,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是知道自己在他的面前不值一提,他的心都是冷的黑的狠的,她那点小把戏落在他眼里完全不够看。   所以,她明智地选择了“非暴力不合作”态度,不再回绝,而是闭着眼睛假寐,有些事,注定要发生,与其白费力气反抗,还不如想更好的办法解脱自己。   伍建设挺喜欢她这个态度,要说吧,他们的年纪差的也不太多,她出生那会,他才上小学,要说看着她长大也是可以的,只是,他早年就让伍家老爷子赶出家门去,“你小时候多乖呀,小七,还记得送叔叔钱,那里跑到火车站,都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他在怀念往事,怀念着曾经的温暖,眼里是淡淡的笑意,有人不理他,他也会寂寞的,小姑娘家家的,咬紧了嘴儿,他也会心疼的。   就像穷凶极恶的连续杀人犯,可能是长相斯文,工作体面的人一样,在小七的眼里,伍建设就是那种人,从骨子里透出来一种叫她忍不住害怕的东西,一个不小心,她就能掉下去,再也爬不起来。   那种掉下去的痛,叫她永远都记着,牢牢地记着,她侧头看向他,双颊紧绷的肌肉一动,硬是挤出笑意来,“就是这么个样,你也不是没放过我吗?”   往事,人家还有脸在她的面前提,她要是不笑,怎么对得起自己?   “这是你得偿还的债。”他似乎觉得她笑的样子更可爱些,凑近她的耳边,唇瓣一开,尖利的牙齿就不顾一切地咬上她的耳垂,却是不重,就那么轻轻地一个扯动,就放开来,话是对着她的耳边说的,“伍红旗欠我的,总是得还得的,要么你还,要么他还,他死了,父债女偿,这个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伍红旗欠了人,可她没欠,她不欠任何人的,就是柳成寄那里也没欠。   耳垂留着他的热度,她清楚地感觉到那里泛着热意,更是清楚地听到他的话,笑得可乐了,这回不是挤出来的笑意,而是发自内心的,带着嘲讽的笑意,“那么我爷爷呢,你记得这个,怎么不记得这个?”   但凡是有一点不好,那都是她爸伍红旗一个人做下的事,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不是想撇清自己的责任,而是这事儿,怎么就让她给摊上了。   他这个人深知一个人的弱点,故意提起往事来,叫她一个劲地跳进来,不理他,可以,他可以叫她开口,只不过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小姑娘,哦,不,现在都是大姑娘家了,就炸毛了。   “有时候叫人铭记在心的不是恩德,而是怨恨,你晓得的吗?”他的口气很柔和,就像是情人间的低喃。   所以,她成了牺牲品,她还是笑,笑着看他,眼神从未有过的柔和,就像他的一样,明明没有血缘关系,两个人的眼神却出奇的相似,像是同个模子里刻出来。   “所以,你叫我不得安宁?”她的话说的很慢,一字一句地从唇瓣间出来,压抑着从骨子因他的声音、因他的话而涌起的惊惶之态,“你这个人真好。”   她说的极具讽刺。   “谢谢——”   他点头接受,那动作极为绅士,仿佛他就是天生的优雅贵族,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温柔,叫人不能克制的陷进去,不能自拔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一点也没有。 ☆、007你给不起我一生一世   “叫声媳妇我格肉,心肝肉啊呀宝贝肉。阿林是我手心肉,媳妇大娘侬是我格手背肉,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太婆舍勿得那两块肉……”   伍建设还没有走近,就远远地听到二楼的窗口传出《碧玉簪》中的名段《手心手背都是肉》,伍老爷子是绍兴人,惯爱听越剧,还曾把小七送去西城区文化馆小百花越剧团去学过。   小七学的不是小生,也不是花旦,也不学老生,她学的是老旦,尤其是那一段婆婆去劝媳妇的段子,师从“周派”,她一开口,曾有人当面称颂,乃有“周宝奎”老师之神韵。   此时,那正在唱的不是小七,又会是何人?   “这几天一直在唱这个?”伍建设把人带回来,就将人丢在这里,不许她出来一步,他自个儿到是外头办事,办的是什么事?   多的很,一件件一桩桩的,都是非得由他出面处理不可,他经手的事,都是见不得光的,见光了,也没得他什么好果子吃,要说是什么身份,那就是个惹人嫌的“清道夫”,把别人的路子给清出来,还没有人给他好脸色看。   事情总是这样子,说“清道夫”还是给他留几分面子,在那些个觉得自个儿精贵的人眼里,他就是个给钱就能办事的,给钱就成,别的也别谈,银货两讫,要的是懂行的。   “小姐想出去,我给拦了。”   那人显的有些福态,面上带着几分严谨,在望向伍建设时,那目光透着个恭敬,不知道是流于表面,还是骨子里都一样恭敬,只有她自己知道。   伍建设微微点头,“李姨,你歇着吧,这几天也是累了你的。”   他说的很客气,要是二楼的小七看见,总会是取笑他的故作姿态,话一说完,他已经上楼,还没推开门,双臂一动,似弄起水袖般,嗓子眼里已经出声:“婆婆啊,你的是媳妇重生啊母,婆婆的恩德铭记啊腹,夫妻不合,世间有……”   他拉起嗓子,唱得极为投入,就是那个神情也表露如戏中的李秀英一般委屈,门让他的身子挤开,人已经进去。   不是音响里的声音,小七站在落地窗前,手里似乎是作势捧着什么东西,正要自己一个人唱下去,谁知道,横空插来一个声音,她眼神一暗,已经把萦绕房间的音乐给关了。   伍建设到是不介意,没有住嘴的意思,反而把后面的都给唱下去,“唯有我是不明不白受折磨,我不愿与他夫妻合,只好辜负你老婆婆……”   唱到这里,他望向她,那眼神,摆明的一种态度,就是要她接下去,就算是没有伴奏也要唱下去。   小七没有打算再唱,好好的兴致都让他给破坏,这几天除了吃饭下过楼外,她还真的哪里都没有去,不是不想出门,而是不能出去,一步也出不去。   “我什么时候能出去?”她都没有回头,都不稀得看他一眼,就是他装腔作势的接着唱,也是没有半点好感,更不愿意回快起小时候的事,再想那些,也只能叫她自个儿难受,何必要跟自个儿过不去,“伍建设,你说吧,想叫我做什么?”   她问的很直接,双手环抱在胸前,背对着他,人站得很直,似将自己直成挺拔的松树般,连寒冷的冬天都不会叫她低下腰,除非是把她的腰直接压断!   伍建设对她的态度,没有半点的不乐意,大踏步地走过去,长臂一揽,就把人揽入怀里,圈住她的腰肢,倾下头,对着她的眼睛,“这么急,可不像你。”   知道他没用力,她是用双手推开他,很用力地推开他,看着他往后退了一步才站稳,心里头极为气闷,却又是很理智的知道自己拿他没有办法,一丁点办法也没有,“那么你说怎么样才像我?”   她仰起小脸,唇瓣间不是粉色,而是涂抹着橘色,让她的小嘴儿一下子就显的亮许多,连带着那问话的表情都是十足十的挑衅,眼角还微微上扬,那边的嘲讽,显而易见。   他的回应,上前一步,动作迅速地搂住她,她根本来不及反应,人已经落入他怀里,那些个防身术在他的面前,完全没有必要拿出来现,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惊惶不定是她惟一的,却是压抑在心底,努力地装出冷静的模样,这就是她,还没想到他要做什么,他已经倾下头,如蜻蜓点水一般掠过她的唇瓣。   下一秒,他的双臂已经放开她,自个儿伸着右手食指,往他自个儿的嘴唇上轻轻的一抹,显然还不够,他还意味深长地从唇的一边抹到另一边,视线勾着她。   可是,他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做着这样亲密的动作,叫人真是觉得很诡异。   这货是在勾引她吗?   小七忍不住要这么想,又觉得他那个表情着实不太到位,至少表情再柔和些,板着一张脸做这么个样子来,真叫人倒尽胃口,她张开双手,试图捂住他的脸,不想再看他一眼,“伍建设,你就不能叫我安生点?”   伍建设做的什么事,她也是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儿的,要是真不知道,那些个日子,在他身边算是白待了,那种似在炼狱中煎熬的生活,她是一分一秒都不愿意想起来,眼神一暗,嘲讽更浓。   “安生?”伍建设重复着这两个字,露出些许玩味的笑意,“想不到我们的小七还知道什么叫做安生,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他是笑着,却比她的态度更犀利,就是几句轻描淡写的话,能叫她浑身发冷。   她想抱住自己,又觉得这个姿态太过软弱可欺,便还是仰着小脑袋,似乎是满不在乎地瞅着他,那嘲讽的笑意始终未见从她的脸上淡去,“我还以为你不懂,刚才还以为话要白说了,说吧,你想怎么着,我受着就是,不是没受过……”   话说完,她已经去动自己的衣物,也不动上头的外罩衫,而是一手撩起裙摆,自个儿就要去扯棉质底裤的腰儿,就当着大开的落地窗,更是当着他的面,一点害羞的样子都没有。   她早就不是什么不知事的女孩儿,与于震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事,在于震之前,她是就已经失去纯真的权力,现实总叫人一夜成长,再不是生活在蜜糖罐里的人儿。   生活也叫磨砺的人的脸皮厚上许多,她现在就是,当着他的面,当着大开的落地窗,就敢自个儿扯自己的底裤,举止很大方,就像是在吃饭似的,黑色的眼睛就看着他,还笑着,虽说是嘲讽的笑意,到底还是笑着。   手一动,身子一扭,那低低地托着腰肢儿的义裤就往有些往驱势,她这回到是冲着他一个咧嘴,就想一股作气地把底裤拉下来完事——   可是,她的手,让一股子力道给紧紧地抓住,快掉下来的底裤要掉不掉地挂在双腿间,他的手,正隔着薄薄的亚麻裙子,按着她的手,不让她往下褪。   “怎么呢,一来就是这么个大手笔,想叫我感动死?”他笑话她,那是相处多年的情人,而不是身有狗血家族旧史的一对叔侄女。   他话是这么说着,那手到是个不安分的,已经是故意地揉弄她的手,让她自个儿的手险些抓不住那底裤,要说吧,她自己脱,还是觉得没什么事儿,反正总有这么一次,还不如自己主动。   她想的太好,也算是把伍建设的性情摸了个透,可到底没猜着喜怒都无常的人,那根本不能按常理来推断,笑得越乐了,“干吗叫你感动呢,我还指着你大发慈悲,放我一马呢,这不是怕在你手底下吃疼,自己就主动点,你说是吧?”   有时候,作贱自己,不过是为了叫自己少受点苦头,什么死不死的,还真就是没想过,可能不太坚强,选不了那一条路子,就是想活下来。   所以,她戒了毒。   再、再也不会踏进去一步!   “哟——”他笑看着她,眼里聚满了宠溺之色,“才多长时间没见,我们家的小七也变得伶牙俐齿了,真叫你小叔我受不住了。”   话这么说,他的手已经箝住她的下巴,叫她维持着仰脑袋的动作,不肯放开。   那力道很大,大的她都觉得下巴处火辣辣的疼,比起柳成寄那一下,真是没留下一点儿力,全数都招呼着她的下巴,她想说话,嘴巴试着一动,“呜呜呜——”   不是哭声,是她想说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想说什么?”他凑近她的鼻头,静到连她鼻间几不可见的汗毛都给看见,“小七想说什么?要不要再说一次?”   要是她真能说出来,恐怕挤出来的话就是:你去死吧——   “我们小七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见?”他说着,忽然间又是恍然大悟的样子,看着自己箝住她下巴的手,“是不是疼了,那我放开点,现在怎么样?”   下巴处,她觉得明天看到的可能已经是淤青,按着那位不留情的作风,这个是无庸置疑的,这还是好的,以前他做的可不止这些。   她的想法真淡定,她不由得又笑了,笑得人都快要站不直。   伍建设自是搂着她,没有放开的意思,瞅着她笑开来的样子,那哪里是在笑,分明跟哭一样的表情了,很难看,叫她那张小脸失色不少。   “不说话?”他问着她,神情柔和,恐怕是再难找到跟他一样温柔体贴的男人,“晚上一起出去吧,带你去开开眼界。” ☆、008你给不起我一生一世   “悟空他要吃我,只不过是一个构思,还没有成为事实,你又没有证据,他又何罪之有呢?不如等他吃了我之后,你有凭有据,再定他的罪也不迟啊!”   ——《大话西游》   开开眼界?   其实小七想笑,什么事儿没有见过,什么东西能没有见过,再好的东西落在她眼里头,也没有什么个意义。   楼下已经开饭了,那是李姨亲自上来相请,有伍建设在场,李姨也没有摆个什么脸色给小七看,端的是叫一个恭敬。   小七跟着伍建设走,人家都叫她,她也跟着一起走,主要是肚子饿了,跟什么都过不去,也不能跟自个儿肚子过不去,这世上,最疼自己的人总是自己,不疼着自个儿的,还指望着别人能疼你,做梦去吧。   饭是李姨做的,四菜一汤,典型的浙江菜,四个菜分别是蜜汁火方、辣汁茄丝、东坡肉、还有盘菊花鱼,那颜色各有各的特色,能叫人一看就食指大动;还有一个汤,就是冬瓜汤,那汤上头飘着一点儿青翠的葱叶沫子,下面是冬瓜的薄片儿,往嘴里一喝,清热解暑。   饭桌上只有两个人,圆桌,还是紫檀木,一人一边地端坐着,关于伍家的传统,那就是食不言寝不语,饭桌上说话,从来不是老伍家的规矩,就算是伍建设早已经离开伍家多点年,还是守着这个规矩。   有些东西,是深入骨子里的,怎么也洗不去。   不说话,更没有眼神的对碰,各自动着筷子,喝汤吃饭。   全是小七爱吃的菜,不是她说,打狗也得看主人,这个话真不是第一天理解的,现在摆明的更是实在,别说前两天,就是中午那会上的菜,就是豆腐汤一碗,再加上白饭。   她去夹东坡肉,咬上一大口,那种肥而不腻的感觉,都叫她差点酥了舌头,一连是吃了两块,眼睛都快要享受地眯起来,再扒一口白饭,天底下最享受的事都莫过于此。   最先放下筷子的是伍建设,也不离开桌子,就看着她,看着她吃饭的样子,身上的刺都要掉下来似的,真诚无伪。   面对着任何的目光,小七敢断定她都能吃下去,吃的很淡定,可是面对着伍建设的目光,明明是再温柔不过的目光,都像是粘在她的身上,还是不能叫她轻易地忍受下来。   她不想吃了,宁愿是两个人各自吃饭,也不愿意叫他看着,她放下筷子,抬眼看向他的目光带着笑意,“伍建设,你这个人有毛病——”   这话才一说完,她就觉得背后有点太对付,一个回头,就见着李姨在后头那个绷着脸,直差没上来给她一记教训。   她忍不住乐了,不能在伍建设面前发脾气,这是她的悲剧,而让别人不能冲着她发脾气,她却是乐的,所谓叫“精神胜利法”,大抵是这样子。“李姨,你说伍建设是不是有毛病?”   坏心眼的姑娘家,就是她,拉别人下水,这种事做起来没有一点儿犹豫的,回头又看看李姨那张胀红的脸,不由得更乐了,“说真的呀,李姨,我真对不住你,我真没可以给你,我爸那钱,我也真是不知道在哪里,白浪费你跟他一场。”   所谓的李姨,按说来,是她老爸伍红旗的情妇,别看人显的福态,就没有人喜欢了,她老爸就爱这一个味道,眼光什么的,她这个做女儿的也不好说什么,总归是人死如灯灭,再说也没有意思。   “浑说个什么,还不闭上你的嘴巴!”伍建设开口了,冲着她一吼,气势十足,“对长辈,你这也叫做态度?”   长辈?   她更乐了,在椅子里差点坐不住,冲着李姨那边还故作调皮地眨眨眼睛,“李姨呀,你要不要说说,你究竟是我的谁呀,伍建设说你是我长辈,你要不要让我明白一下,你到底是谁呀,是我妈还是我后妈?”   李姨,她的名字也叫做李姨,人家为表示着一个尊重,也是叫“李姨”,伍建设那是平辈的,自是叫名字的,可小七自是不会喊她为长,就是直接叫着名字,这么个名字,到处占人便宜。   “小七,你的脾气愈发地见长了,要是你父亲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得……”   李姨那双眼晴,透着个不屑,话到是没讲完,就见着伍卫国从饭桌里抄起个菜盘子朝着她砸过来,别看她福态,动作可一点也不慢,闪得老快,躲开了去。   那菜盘子没有个好下场,直接地砸了到墙壁掉落在地,碎成一片片,里面的汤汁,还溅出来,弄脏了地板。   小七——伍卫国最见不得人提起她爸爸,不是她没有正确的态度,而是伍红旗的确是个好爸爸,让她痛的是,是个好爸爸,不见得会是个好官员,明明那疼她的老爸,为什么就是那么一副嘴脸,吞钱的样子真是太难看。   她可以在心里这么嫌弃自己的老爸,却是半点也容不得别人说一句,至少,那个人是李姨的时候,“李姨,不要给脸不要脸,别以为让我老爸包着几天了,就有端起个架子说我,看看自己的身份再说。”   李姨的目光掠过她,没再说话,蹲着身子,赤手去捡那碎片儿。   伍建设看着这一幕,看着站在桌前的伍卫国,“去捡……”   就两个字,已经让她觉得压力很大,有些时候,脑袋里没想太多,做就做了,等冷静下来时,她才惊出一身冷汗,不是对自己的行为表示后悔,而是后悔在他没有回来之前,没把盘子直接地摔到李姨那人的脸上。   她真的去捡,还不想与伍建设作对,跟他作对,到时难看的还是她,疼的还是她,为了自个儿不难看不疼,还是自己去捡碎片儿。   碎片儿,有几个片儿碎的很细,手要是不小心还能扎着手,她还是挺小心的,那种叫自己割破手指的事儿,不会在她的身上见到。   拿着个破碎片儿,她往垃圾桶里一丢,自个儿把手一洗,就当没看见李姨一样,自顾自地上楼。   “先生带回来的衣物放在床里,小七换上吧。”   伍卫国是上来换衣物的,总不能叫她一身休闲的出门,再说了出门也不能是裙子,这裙子的风险有多大,她自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在衣帽间里翻来覆去的找着衣物,门口那李姨的声音传过来,叫她很不悦。   她回房,大踏步的,还故意地从李姨的身边撞过去,可怜她小身板儿,捍动不了大树,人家没个动静,她到是脚下步子都快乱了。   床里的那是抹胸小礼服,粉粉的色儿,她往着身上一比划,对着穿衣镜,瞅瞅自己的脸,嘴角往旁边一扯,就是个鬼脸。   人的恶趣味总是如此的相似,就那是个郑姨娘也偏好着装嫩这一手儿,连伍建设也是逃不过去,当她还是十八岁的小姑娘吗?   像她这般早就是过尽千帆的人,穿这个,简直能叫她喷一肚子血,可是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小礼服,就是小礼服,贴身的很,贴着她的身体曲线,双手往后一伸,那隐形拉链硬是上不来,卡在那里,她也不回头,双手就按着胸口,背对着门口的方向,大片的裸背露在外头。   “伍建设,帮下忙吧。”她喊人了。   这一喊,还真是有用,背后的拉链已经让人亲手给拉上,连带着那大片的肌肤,都让他给摸过去,那手感,就跟刚煮熟的剥了壳的鸡蛋一样,滑腻的都要握不住手。   “你到是晓得我在了?”伍建设的手从她的身后,来到她的身前,下巴靠在她的肩头,与她的脸贴在一起,“真是个敏感的,就是那么看着你,也知道我在这里,小七呀,你可叫我喜欢。”   世上最厌恶的事,莫过于叫一头白眼狼所喜欢,这便是伍卫国的心思,却是手也没动,没有推开他,“你说,要我去陪谁,自己说吧,别给我惊喜,我受不住。”   伍建设眼神一暗,到是没有否认,仿佛坐实了她的话,嘴上却是说着:“哪里有的事,我怎么能叫你去陪人,你可是我们老伍家的大小姐,精贵着呢,再说了,我怎么能把自个儿侄女往着那路上推去?”   她听了,心里恶寒着,要是相信他的话,那就是个傻子,她早已经从傻子的年纪里醒过来,世上从没有不牢而狱的事,也没有人会不计代价的帮你,这年头,想要得到什么东西,就得付出代价。   “得——”她可不耐烦听他说这些,“我是你侄女吗,别是同个姓,就能往着杆子往上爬,我可真当不起你这个一家人的,别说事儿还没有发生,就不是事了,你真的别叫我惊喜,我会叫你更惊——”   这算是威胁了。 ☆、009你给不起我一生一世   “人可以不识字,但不能不识人。”   ——杜月笙   小七不知道爷爷会不会后悔,后缠绵于病榻之时,还在想着伍建设能不能回来看他最后一眼,当然,伍建设没来,他一贯是个“恩怨分明”的,再多的恩也比不上那次的怨。   伍家人好像都没有什么识人之明,伍老爷是这样的,伍红旗也是这样的,大抵都有点刚愎自用的范儿,以至于现在成这个样。   “怎么着,你预备怎么叫我更惊?”伍建设的手往上缩,正好圈住她的脖子,那手臂跟个水蛇的身一样缠着她的脖子,“小七,几年没见,你哪里学了好手段了?”   脖子间的手臂,看上去就像是随时都能掐断她的脖子,她真怕自己随时就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世界这么美好,她还真不想跟这个世界说再见,可是,她一贯是倔强的,又加着多多少少摸清着伍建设的心思,底气就足了些。   “没呢,就是给逼的。”她说的干脆,伸出双手,瞅着自个儿的手,“伍建设呀,还不走呀,在这里纠结个什么劲儿,你的主人恐怕要等的不耐烦了。”   伍建设忽然涌起一个冲动,想徒手就将她纤细的脖子给折断下来,让她再不能对着他露出那一脸显的极假的甜蜜笑意,双手已经放开她,再不看她一眼,先走出房间,“走吧。”   声音很是低沉。   他比她大,说实话,小时候,伍老爷子还在部队里,伍红旗还是个工作狂,家里就两个人,要说她是他带大的也成,不止他们了解她,她也是了解他,明明是听出他低沉的声音里夹杂着怒火,她还是装作不知道。   有时候,就怕自己心软,她真不愿意心软,他叫她沦落,不顾念旧情分儿,她为什么又要为他觉得难过,念着那些早已经是陈谷子烂芝麻的破情分?   车子缓缓地行进,黑色的卡宴,极为低调。   外头的阳光很热烈,秋老虎总是不甘于寂寞,黑色的车窗玻璃挡着外头的热源,车子里的冷气强得足以让人起鸡皮疙瘩。   伍卫国有点冷,不自觉地用双臂环抱着自己,却让胸前让抹胸小礼服撑挺起来的前胸显的有那么一点料,那小礼服不太长,几乎是膝上十五公分处,让她瞅上去倒是嫩极,不能动,一动便有走光的危险。   “太冷了,想冻死我不成?”她没什么好气,总不能叫她冻的寒颤颤的上去,那样子一出场,气势就少上几分,“你把我送上去,就给我这么点待遇?”   伍建设不至于这点面子也不给,叫牛挤奶,总得叫人吃饱的,虽然说这个形容不太好听,但是,他与她如今就是这么个关系,“管住你的嘴儿,在我面前,我可以纵着你,叶少不是好脾气的人。”   这话算是提醒她一次,算是难得的好心。   可是这份好心叫伍卫国笑开脸,瞅着他,还歪着脑袋,一直瞅着他,“哦,你还能提醒我的呀,我还以为我就是让人弄死在床里,也没个人收尸的。”   她说的很坦白,见叶少,不就是那么回事,脱了衣服,自己躺上去,任凭着那个人在她身上横冲直撞,又不是没有受过,也不装成个不知事的女孩儿。   “你就非得叫我听的难受?”伍建设受不了她这个利嘴,越临近着会所,他的眼神已经暗上许多,瞅着她歪着脑袋的模样,“小七,你就不能叫我高兴点,毕竟,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了……”   “得——”她一句话就打断他,听不得他在那里说这个事,什么情分都是世界上最蛋疼的事,“我还得多谢谢你,你亲手拿着个东西喂我吸,好叫我上瘾儿,但凡有那么一点能叫我高兴的话,别跟我提这些,我受不住,真的。”   她说的很认真,眼神也无比清澈与认真,没有一点儿的不耐烦,仿佛世界上最耐心的人,却说着淡漠的足以刺向人心的话。   伍建设是个什么人,自从年少给赶出家门,便是心硬的跟个石头一样,要真说什么时候有软的,他还真是找不到,她的话,仅仅是让他微微地皱起眉头,还是笑着提醒她,像是个诲人不倦的辛勤园丁:“你这个性子总是得吃亏。”   她就是这么个性子,什么“非暴力不合作”,那只是她的一厢情愿,他永远也不会叫她安乐,更不会不把她送到那人的面前,所以,趁着嘴巴还能说话,还不如堵堵他,打不过,话总还得说的。   “没有你,我想我不会吃亏的。”伍家多了个伍建设,让她这个伍家人跟个丧家之犬,被人撕了,都没处说去,谁能想,是她的小叔把她亲自送上别人的床?   他再不说话,还是笑着,那笑意半分未减,看着她,冷着个脸,不愿意看他一眼,便是这个举动叫他不喜,还是宁愿看着她跪在自己的脚下求着自己,可她不求,不求吗,还是得受着,哪个时候知道自己受不住了,来求他了,他就放她一马。   人都说女人的心眼太小,其实男人也一样,伍建设就是这么个人,别看着天天端着个笑脸,在谁的面前都没红过脸,在谁的面前,都是笑得很殷勤样,他的心里头那都是七弯八绕,谁能看得清。   “要是没有我,说不定,你早就是人尽可夫了。”他总是愿意叫她生气,看着她生气了,也是种享受,伸手碰触向她裸(露在外的肩头,“叶少那边,你得给我拢住了,自是少不得你的好处。”   人尽可夫,这个话,叫她忍不住打个颤,尤其是双肩更是抖一下,那乌溜溜的眼睛带着几分惊惧,唇瓣不由自主地咬住,要说能让她觉得比伍建设更叫她害怕的人,那就是叶少,那个男人,才是条毒蛇。   伍建设是个白眼狼,也抵不过叶少——叶秉泽,那个男人,世上惟有一种叫做毒蛇的东西才能形容他,一提到他的名字,恐怕她就是会浑身冰冷。   “你会给什么好处我?”她坐直身子, 把歪着的脑袋掰过来,斜睁着他,“你愿意给我好处,这敢情是太阳打从西边里出来的,我还以为让我做白工呢。”   她一直做的就是白工,好处他全占了,献出的是她,真真是亏的是肠子也青黑青黑。   伍建设也不怒,也不气,就像修炼到家的和尚,不嗔不怒不悲不喜,即使她再剜人心的话,也不能叫他的面色变上半分,一贯是这般,“老伍家的老宅子,还要不?”   老伍家的老宅子,那还是在浙江老家绍兴,真正的老宅子,含着民国时的风情,树倒猢孙散,就是老宅子,也是叫人家给半买半送的弄去了,她当时还指着能替伍红旗买回条命,便是散尽家财也是愿意。   只是,终是没能如她的愿,一记枪响,她一个人去收的尸体,额头上的枪眼,是那么的吓人,还是头一回见到给处决的犯人,那还是她亲爸。   公墓里,小小的角落里,都没有立碑,只在上头写了个“女儿伍卫国立”。   “等这事完了,去绍兴怎么样?”他说着,说的风淡云轻。   她没有回头路,从他手里,就是她有再多的钱,也未必会卖给她,他就是宁愿看着她到处去努力,就是手里死拽着东西不给她,就是要给出去,也宁愿贱卖给别人。   真是看透了他!   “我去那里做什么,你直接给把房产证转成我名字就成。”   她话才说完,车子已经停下来,她速度很快地推开车门,根本就是不耐烦与他再多一句,踩着粉色的细高跟鞋,两条细撩撩的长腿,长发披肩,手里捏着个粉色的手提包,那手提包的链子还是珍珠,色泽极好,映着她的手。   “伍小姐,这是房卡,先生想你先等着,他晚点回来。”   她还没走几步,就有人过来,大热的天,还整齐地穿着全套西服,看上去一丝不苟,那头发都服贴地在他的脑袋上,估计十二级台风刮过来,也不能叫他的发型乱了。   晚点回来?   其实她想逃,转身逃走,有这么一股子冲动,但终归是没有做出来,面上带着几分不算是真诚的笑意,就是面皮上那么一个挤笑意,接过房卡,看也不看,那个人,有个古怪的癖好,就爱住808房。   “李哥,还是老样子嘛,怎么也不变变发型?”她瞅着那个发型,眼睛儿一眨,“看来叶少给的工资不够呀,不然,这发型怎么就像阿公头?”   就是面对着她的话,简直是称不上善意的话,那李哥——李胜利到是没有表情,还是恭敬地迎她入电梯,“叶少希望小姐能穿上浴室里的……”   “得——”她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人家不要脸,她还是要脸的,叶少能有什么好吩咐,“他最近受伤,也没有遭遇到暗杀吗?”   她问的一本正经。   李胜利:…… ☆、010你给不起我一生一世   伤口是别人给予的耻辱,自己坚持的幻觉。   ——安妮宝贝   洗澡,这是必须的工作。   伍卫国走入偌大的套房,根本没有心情去欣赏这里的一切,这个房间,她再熟不过,星辰饭店的808号房都是一样的装璜,是属于一个人,独独属于这么一个人,那个人便是人称“叶少”的叶秉泽。   房间留给她的记忆一点也不美好,就像是烂在心里头的果子,烂得透透的,还散发出极恶的气味,房间里有些闷,她没打算开空调,直接地走入浴室。   如李胜利说的一样,里头真是准备了东西,黑色的蕾丝,挂在浴室里头,她走过去,用手指勾起来,发现是条裙子,往着自己身上一试,长度约到自己的臀部,大抵是什么也遮不住的那种。   “过了十点,我还没有回来,你就先睡吧。”   这是一张便条,放在床头,那字写的是龙飞凤舞,让伍卫国认起来很有难度,对着那便条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将上头的字给译出来。   十点?   她看了看手表,现在不就是十点?   人还没有回来,她根本没有理由等下去,瞅她的样子,哪个等候着皇帝临幸的妃子一样,差别在于他不能皇帝,她也不是什么劳什子妃子。   那件叫她蛋疼的蕾丝睡衣,自然是没让她往身上穿,简直就是恶趣味,都打扮得跟个萝莉一样来了,还要她弄这个样子,她也是有脾气的好不。   当然,她也只是这么想想,要真在叶少的面前摆出个款来,光给他十个胆子,他再减去十胆子,也是不成的,有种人,就是叫人心惊胆颤的主!   她以为会是一夜好眠,现实残忍地告诉她,敌人说不回来,那只是叫她麻痹大意的引子,睡得熟熟的,也亏得她能睡得着,还睡得很死。   只是,她没发现房里有一点气味,那种清香的味儿,能叫房间里的空气清新些,一眼看过去还以为就是空气清新剂。   她就是这么睡着的,睡得很沉,整个人蜷缩在大床里,安全感极度缺乏的姿势,想要把自己牢牢地抱住。   可是,她觉得身上很重,重的她快透不过气来,这还不是惟一的感觉,更多的是身子在动,被人撞动的,尤其是双腿,怎么也合不拢,双腿间更像是挤着什么东西,她试着一动,身下的动作就愈加凶狠。   “呜呜……”她忍不住呜咽出声,就算是再迟钝,也明白此时面对着什么。   那人却是整个人趴在她的身上,拉过被子盖住两个人,还有闲心伸手撩开她散落下来的长发,凑唇啃着她的脖子,啃的很用力,“小七,舒服不?”   一听这个声音,小七忍不住缩了缩身子,尽管鼻间闻到的全是他的气息,也能真切地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人就是叶秉泽,她还是不太敢相信,或者不太敢相信自己有这么背。   不回来的人回来了。   “不舒服?”叶秉泽没有得到回答,自然是不乐意,他对她有多好,还故意地点起东西,好叫她没有防备地睡着,睡着的人,弄真正感觉少上那么一点,如今她一醒,得好处的还是他,他自是高兴的,身下就没有了顾忌,“小七可是学了好多,也知道缩着那里叫我开心了?”   她那是让他给吓的,哪里是学的,这种招式就算是会的,也不愿意使在他的身上,他还不值得,一点也不,觉得四肢百骨都在疼,疼得她乱哼哼,跟条死鱼一般在瘫在床里,任凭着他在压着自己。   还是疼,尤其他是的力道,咬过她的脖子还不够,沿着个脖子的线条,往下咬过她的胸脯,这还不够,嘴大张开,更精准地咬住那小白兔一般欢脱的胸尖。   利齿一动,就咬下去,她更疼,额间立时渗出冷汗,她更是不敢往他的方向再看一眼,尽管这房里是漆黑一片,看不见任何的东西,仅仅感觉到他的呼吸,肌肤间相触的烫意,还有那股子压迫力。   她不说话,也不回应,任凭他一个人在那里自说自话,一点也不想开口,仿佛惜字如金,任由着他在身上折腾,一点反抗的意思也没有。   不能反抗,就享受着吧。   她想着这个话,不由得想笑,又思及自己如今的处境,便是想享受一次也是件难事,她应付不来他,体力跟不上,他又太重肉(欲,不是同一条道上的蚂蚱,没必要同步。   “不说话,是不想理我?”叶秉泽问的很直接,大凡都是这样子,当着众人的面,也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的份儿,“小七,你说伍建设是不是挺知趣的,一跟我一起回来,就将你带到我面前了?”   话这么一听,她也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当伍建设出现的时候,她就知道叶秉泽必不会离他太远,这两个人,伍建设就是他的“走狗”。   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知趣法,隐忍着心里的惧意,试着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叶少,哎哟,你真回来了,我等的你可是几年光景了,你这一出国,真叫人想的。“   “得,别在我面前说些个好听话。”叶少身下动得很重,这边搂抱着人,边把视线对着淘宝,“要不是有他,你肯定不会来见我的了,我还得多谢他是不?”   他的气息很浓重,就是贴在她的耳边说的话,那嘴一张,就能咬上她泛红的耳垂。   伍卫国忍不住要躲,躲得远远的,至少不要再跟这个人有任何的关系,可他就像一座大山,压得她透不过气来,还得在那里受着,似在油锅里炸着,怎么也上不来。   “我家的老宅子,叶少真是送给了伍建设?”她终是要问的,“刚才他还说能把房子过户到我名下,叶少觉得怎么样?”   这说话的时候,声音听上去有些异常,像是压制不住的声音。   “给你就拿着,干吗还来问,你还怕他不给?”他回答的理所当然,人已经从她的身上翻身下来,侧躺在一边,“这几年都在哪?”   问的更自然。   她这几年?   伍卫国真是没有什么可交待的,真没有去过哪里,都是城市里走走,打份工,能把自己的日常生活支过去,她也就是满足的,也不想着做什么个女强人,再说了,她也没有那个本事,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做个小事就成。   他这么一离开,她瞬间觉得轻松许多,再没有人压在她的胸口,让她喘个气也很难,“你想听些什么,我言无不尽。”   回答的相当于一个标准答案,先不自己傻傻的交待出去,而是等着那些自以为掌握着她的秘密的人,步步为赢,就是这种时刻都得防着的男人。   “都跟了几个男人?”   他问的很淡定,像是在跟吃饭洗澡一样的工作。   她回答的更淡定,“你要听真的,还是听假的?”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心都仿佛多跳了几拍,让他坐立难安。   “假的吧。”这是他的回答,几乎是没有犹豫。   她却是让他堵的没话说,也只是那么一问,谁知道这个除了是条不动声色的毒蛇一样,还是打破沙锅都得问到底的主儿。   她:“……”   两个人的对话,无一不显示着两个人之间可怕的默契,比这个更可怕的是她觉得自己像是深陷在迷宫里头,怎么拉都拉不出来,就像是绑架了,且终身付赎金,也没有释放回家的一天。   “听说柳成寄找到你了?”他问。   她一怔,柳成寄,那个曾经是她心头第一个的男人,在黑暗里硬是挤出笑脸来,明明看不到彼此的表情,她还是下意识地装个儿,装得个很意外的样子,口气更是意外,“是的呢,真叫人烦恼呢……”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凭着感觉,面对着他,“他还想跟我结婚,你觉得怎么样?”   “结婚,好呀……”叶少的声音都没有个细微的波动,仿佛就在说明天喝粥什么再自然不过的事,“到时,我给你送份大礼,怎么样?”   大礼?   都不用她仔细想,也都知道那大礼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是脑袋坏了,才会要他的大礼,“大礼就不要了,你几时要死了,通知我一声,我去乐乐,这样就成。”   “好个没良心的。”叶少侧过身,把人给搂住。   这会儿,两个人都不着一缕,挤在一起,难免有个碰触什么的,叶少又是一贯不忍叫自己憋屈着的人,有了感觉便是要快马扬鞭,拨开她想要绞在一起的双腿,把自个儿埋进去。   那种挤进来的力道,她还是觉得疼,疼得全身都冒出冷汗,明明是疼,却是半分不敢挣扎,张着嘴儿在那里狠狠地吸着气,试图缓解着那股子几乎是戳到她心间、让她的身子都要觉得是被劈开两半儿的疼痛之感。   “小七,你要是结婚了,我怎么办?”   听听,这话说的,像是情人之间无处可去的绝望。   然而,她的心底早已经如明镜,有些人只把你当成玩物,只准他丢弃你,不准你先抽身,你要是先抽身,他失了面子,定与你过不去。   这是她说不出口的耻辱,抹在她的身上,终身都洗不掉。 ☆、011我要不起你   忘了,有时候是最坦诚,最勇敢的答案。   ——刘若英   小七醒来了,是阳光最好之时,披着睡袍,站在窗前,一把拉开窗帘子,俯瞰着底下的车水马龙,那张锥子脸映在窗上头,一片苍白,半点血色皆无,眼里似迷着雾般,看不出未来的方向。   金色的阳光隔着玻璃还是忍不住探身进来,落在她的脸上,让她苍白的脸瞬间多上一抹艳光,便站在那里,没有表情,也是个叫人不能轻易忽视过去的人。   人,她是陪了。   她笑了,嘴角的那一点笑意,真是嘲讽极了,就像硬生生地与她的人都融合在一起,再也分不开,“咕咕——”,有个声音到是响起来,肚子饿了。   她用手抹自己一把脸,伤春悲秋个什么劲儿,还真把自己当成白莲花不成了?   花洒下,她不着一缕,整个人站在那里,任由温热的水淋透自个儿全身,把身上的疲乏都给洗去,洗去的一层,不能洗去的,就此粘在她的身上,跟着她一辈子。   肌肤嫩得仿佛都掐出水来,这便是她,如今那肌肤上到处是痕迹,全是依着叶少的性子所为,那人哪里有什么怜香惜玉一说,便是有这个心,也不能落她头上,她想的是门儿清,自然也不会想什么多余的东西。   以前,她还可以端着娇娇女的款儿,任由着别人奉承她,现在,她没有这个权利。   所以,她很淡定,淡定的都几乎没有心,那心仿佛都是不跳的,便是见到柳成寄,也是能冷静的跟他说话,说的是没一点儿旧情。   走出电梯的时候,她来的时候穿什么,走的时候也穿什么,对别人投过来的好奇目光一概不理,当作没看见,别人的目光与她毫无干系。   李胜利开着车子在星辰饭店外头等着,见她从饭店里头出来,还亲自下车来恭候着她上车,那车还是黑色的卡宴,依旧低调。   她没有吱声,人家给面子,或者这就是有预谋的给面子,她心里再不喜,也得是受着,总得受着,人往车子里一坐,便是眯着双眼,肚子里空空如许,饭店自是有提供早餐的,她并不愿意在饭店吃早餐,那房间,她是一分钟也不想再待了。   “去麦香粥。”她就这么一句,就再也没开口的欲(望。   李胜利坐在她旁边,中间隔着一点距离,手摊开在她的面前,那手掌心间赫然躺着一把钥匙,她眼里有一点疑惑地瞅着他,到是没有问,就那么看着他。   李胜利轻咳一声,有些不大自在,这位他一直是知道的,父亲就是大大有名的伍红旗,只能说造化弄人,这落地的凤凰……   “是叶少让我交给伍小姐的。”他简单地解释,面对着她没有表情的脸,忽然间觉得有点个压力,“叶少在新东城有套房子,希望伍小姐能住那里。”   新东城?   小七没有半点的扭捏,从他手里大大方方地拿过钥匙,新东城,她到是晓得的,唇瓣一动,冲着李胜利露出些许笑意,“李哥说话真风趣,还叫新东城,现在都恐怕成老东城了。”   她说的轻描淡写,钥匙在她手里,明明没有温度的钥匙,去让她的手心好似给烫着一般,却还是很镇定地把钥匙收到随身的手提包里。   李胜利闻言一笑,要他说,跟着叶少的女人,也惟有她想的开,“最近你家二波在叶少面前挺得意,还是叫他收着点的吧,叶少那脾气,你是晓得的。”   她闻言,眼神一暗,脸上的笑意终是有几分勉强,“李哥是知道的,我那二叔与我家情分早就断了,他愿意做什么,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这话说的妙极,她管不着,也不想管,就是直接地与伍建设分个清清楚楚,再不得一丝瓜葛,当初若非是她天真地觉得伍建设可能会帮她一把,也不至于如今还不要脸地陪人去睡。   人家睡了她,都不出本钱,好处全叫伍建设给占去了,她还要怎么着?去提醒伍建设不要太过了吗?她是疯魔了才会那么做!   李哥还是笑,:“叶少明儿要去东南亚走走,伍小姐送不送?”   “李哥,你说到底是送还是不送呢?”她也不急着一口子大声地就吼过去说“不送”,她的脑袋还没有那么,当得起这么一声吼,于是就狡黠地反问着李胜利,小小的脸蛋,还带着个俏皮的笑意。   李哥一愣,对她的反应有些诧异,面色微僵,最终还是笑开来,在叶少的身边,就像他这样被称为“老实”的人,都是自有一分本事,见人说人话那是必须的,“叶少会高兴看到伍小姐去送的。”   这话可真重,压得小七的心头发慌,像是叫什么东西给重重地压下来,压在胸口,怎么也推不开,那笑意就维持不住,“李哥,你可别打趣我,叶少是什么人,我就算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吗?要是我真去了,这明儿个,还有我的好日子过吗?”   她是个什么身份,还敢去送人?人再拎不清,也不至于到这份上,要真去送了,叶少还不得把她当成想攀着他上头的女人,她到是不介意沾这个名头,名声早已经烂了,再多个也没有什么,但是,她犯不着——   叶少那跟毒蛇一样的性子,说真的,她真没有胆子去惹,别说她胆小,而是受他的苦头太多,多的她都怕了,一点也不愿意再去惹!   曾经不知天高地厚,现在,她低入尘埃里。   李胜利这回是真笑,不是笑她太不把自己当回事,而是实实在在的有几分夸奖的意思,像她这样的人,还能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也是件不易的事,“叶少后天就回来的,很希望在新东城还能见到伍小姐在那里。”   小七不由得腹诽:说是希望,其实就是一定要见到她,她更不会脑补到叶少有多么重视她,还非得让她留在那房子等他,她真没有那么想,陪睡这工作,还是没有结束,明明钥匙已经放入手提包里,隔着薄薄的手提包外皮,她还能感觉到钥匙的烫人。   麦香粥,不算得个什么能入得人眼的地方,就是路边的小早餐店,看着没有一点儿吸引人目光的,就是那块招牌也已经很老旧,店门口围着些人,正是排队买早餐的。   黑色的卡宴停在不远处,没有过去,还是李胜利开的车门,小七还是受着,踩着高高的细鞋跟儿,手里拽着个手提包,身上还是昨天入星辰饭店所穿的小礼服,脸上淡妆都没上,就敢素颜着上街。   大白天的,穿着个小礼服上街,她这个形象,回头率不止是百分之一百,就是百分之两百也是有的,她到是浑不在意,脚步子走得极稳,在别人注视的目光下踏入店里。   她才刚踏入店里,那正在把烧饼夹油条递到顾客手里的师傅朝着这边一望,那眼里全是惊喜,忙叫过来那边正在包炊饭的小工过来,自己则是拿了个碗,那碗他还是小心再用清水淋了淋,盛上一碗黑米粥,再用小碟子盛一点榨菜,两只手就端着过来。   “小七,快来尝尝你老叔的手艺,还有没有当年的味道?”这位师傅有点年纪了,两鬓有些白,脸上皱纹跟个纵横的山川一样,在小七的面前到是笑得极为热络。   小七笑了,看着这粥,眼里有点发酸,终是没有露出半点委屈之态,捧着碗,已经是毫不作态地喝上一大口,冲着这师傅甜甜地笑了,仿佛还是当年那个天真的伍家大小姐。   “老叔,还是好手艺。”她举起大拇指夸奖着,“老叔先去忙吧……”生意重要。   “知道,是生意重要。”   那师傅知道她要说什么,也就自己说出来,也不迟疑的,就自个儿他的活来。   要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温暖的东西,便是只有这位老叔了,老叔姓韩,年轻时是伍老爷的司机加家里的大厨,年纪长了,就专顶着大厨之名头,后来伍家弄的个不成样子,他到是有意想带小七走的,只是,凡事都由不得她。   近中午的时候,早餐店也就是歇业了,一大堆的筷子与碗都浸在水里,水上面一层还浮着叫人不太愿意接近的油腻。   小七却是蹲在那里,手里拿着抹布,洗着碗,动作很熟练,落在老韩的眼里,却是差点儿挤出几滴老泪来,又怕让小七心里难受,这泪更是憋着。   “小七,柳家那孩子上次来找过你,说是想找到你同你结婚,你怎么想?”他也是蹲下去,尽管动作有点僵硬,总是一把老骨头了。   柳家那孩子,除了柳成寄还有谁!   她慢慢地转过头,看着这位老人家,“老叔,以前的事我全忘记了。”   老韩一怔,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那眼里的沧桑,叫他心疼。 ☆、012我要不起你(捉虫)   节日是让幸福的人更幸福,孤独的人更孤独。   ——刘若英   八月十五,农历,这个总叫小七想起一个武侠小说,古龙写的,关于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决战的,在她年少的时候还带着点莫名其妙的武侠情结:八月十五,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今儿个正是八月十五,中秋节,正是团圆的日子。   小七换了身衣服,就是简单的短袖T恤,再加上条七分裤,脚上也是个夹指拖鞋,看上去就隔壁家的女孩。   她没地可去,帝都早就没有她的家,就是绍兴的老房子,现在都还没有回到她的手里,想着自己银行户头那一眼扫过,都不用细想的零头钱,她有点郁闷。   老韩不让她走,硬是要让她留下来吃过晚饭再走,小七自然是不会客气,看着满满一桌的菜,又觉得太过浪费,“老叔,你真的没必要弄的这么多,我们两个人是吃不完的。”   这满满的一桌菜,会让她想起父亲与爷爷还在的时候,心里酸酸的,却是不想哭,她的筷子夹着菜,满满一桌的浙菜,全是她爱吃的。   老韩是个实诚人,除了这个手艺,也没有别的什么可以帮上忙,一年见小七一面也算是老怀安慰了,就是遗憾他自己没能好好地照顾着小七,“过节嘛,得有过节的样子,小七过年可得来,你要是不来,我可就要登报的。”   她不由得笑了,是发自内心的笑,那种笑意,让她眼底的几分沧桑一扫而空,像个天真的女孩儿,再没有这些年压在她身上的负担。   “老叔,要是老家的房子,我弄回来了,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去吗?”她喝一口黄酒,那是伍家人的习惯,节日时总是会端上来黄酒,她酒量还成,喝几碗黄酒也是没问题,小脸微红,问的很真诚。   老韩一愣,有些不太确定地看着她,“老房子,绍兴的老房子,不是落在叶家人的手里嘛,小七你要怎么拿回来?”   她眼里的亮光一下子黯淡下去,“老叔,你别担心,我有办法的。”   可是她的保证让老韩一点儿也不放心,还不如不保证,但是他晓得这位是固执的,便是说了句,“要不回来也没有关系,小七,老爷子不会怪你的。”   “嗯。”她低低地应着。   吃完后,小七整理桌面,并亲自洗碗,将近八点钟的时候,她离开老韩租赁的店铺,没有回头,一回头,她怕自己会忍不住不想走,有时候,心累了,就想歇下来,可她知道,她已经歇不下来。   一夜一百块的街边小旅馆,空气中弥漫着叫人不快的潮湿,还略略带着霉味,仿佛泛潮了,空调挂在墙壁上,不能履行职责,就是个摆设,一百块的钱,不包冷气。   白色的床,白色的被子,比起脱落的墙壁,被子算是看起来最顺眼的,打开电视机,能看的只有中央台,枯燥无味。   小七就在这样的环境里睡着了,睡得很安稳,半夜都没有起来上厕所。   但是——   她是让手机铃声给吵醒的,顺手去摸就放在枕边的手机,看也没看手机屏幕,直接地接下电话,这张电话卡是伍建设给换的,除了他知道手机号,别人都不知道,所有的一切,在离开那个城市之后,一切都画上了句号。   “把老韩带回去,他已经打搅到我了。”那边是伍建设的声音,好像透着几分兴味,“我手下的兄弟,可是不如我给你面子的。”   老叔?她一下子清醒过来,整个人从床里坐起,也不管薄被子从身上滑落,对着手机大吼:“伍建设,你要是对老叔动上一下,我跟你没玩——”   她还是头一次这么有气势的喊出来,冲着伍建设,也不等那边有什么反应,就直接地掐断电话,再也不想赖在床里,直接地爬起来,火速地穿上衣物,跑到一楼,到柜台前丢下一张一百块的钱,就把房间给退了。   这个城市的特点是公交车等来的永远不是你需要的那一辆,出租车上面总是载着人,想拼车也没车可挤,还在造地铁,路上更堵。   大约是等了十五分钟后,小七终于等来一辆出租车,还是拼车的,说是去“金碧辉煌”,上面的人跟她刚好是同一个方向,她应该要谢天谢地了,再不上车,也真就是不知道得等到何时了。   “你在那里上班?”   小七坐在车里,双手捂着脸,心里急的很,压根儿不想说话,前面的乘客到是问了句,那声音带着几分八卦的意味,又带着好奇。   她急着上车,压根儿没注意前头的人,只要能上车就行,看着那人,是个中年妇女,很普通的样子,一身大花色的连衣裙,烫着个头发,颜色弄成了酒红色,尾部都干燥分叉。   “嗯。”她淡淡地应了声,便没有多说什么,对于不认识的人,也懒得为自己说清些什么,她向来是这么个人。   “听说那里收入很高,是不是?”中年妇女看着挺热心,也是挺好奇,“好端端的大姑娘,怎么就去那里了,小姑娘是大学本科的还是大专的?”   金碧辉煌前段日子是停业整顿的,有些消息那是满天飞,网上随便一搜,也能搜出点资料来,上半年有什么专项打击行动的,金碧辉煌因有陪侍与消防安全隐患而被勒令停业整顿六个月。   这事都见报的,当时的大头条,也将金碧辉煌背后的事炒了些出来,但那些报纸上的消息,之于小七来说,是小小的冰山一角,她在里头待过,知道的最清楚不过。   面对一个八卦的中年妇女,她没有兴趣去回答她的所有问题,而是拿出手机,把玩着手机里头的游戏,一声不吭了。   中年妇女一见这样,眼里掠过一丝鄙夷,到是不问了,安静下来。   车子一停在金碧辉煌,小七付钱就下车了,看着那跟大大的招牌,眼里暗了许多。   门口站着一溜子的保安,看上去都是不太好惹的样子,见到小七踩着台阶上去,到是挺恭敬的样子,还有人从里头出来,正是金碧辉煌的顾经理,年轻帅气,正是他的特点。   “伍小姐,伍哥在里头等你呢。”那人笑得露出八颗牙,看上去挺亲切。   小七没有如他一样露出笑脸,仅仅是嘴角扯了扯,算是给予回应,金碧辉煌给予她的印象着实称不上好,或者简单的说,最坏不过的印象就是在金碧辉煌里头,那时候,她都没有了退路,只能任由着伍建设操纵,心里却是留着点希望,盼着老爸能保住一条命。   “等会进去跟伍哥说话软着点吧,那人都快把伍哥给砍着了。”顾经理提醒她,那话语半点善意也没有,“伍小姐,这里都是伍哥说了算,你都是晓得的。”   她不耐烦听这些,索性停下脚步,睨着这个已经在金碧辉煌可以算得上是个人物的顾经理,“小顾呀,要不要搜姐姐的身,看看姐姐有没有带个刀的,万一把你们跟纸糊似的伍哥给伤着可就不好了?”   顾经理听这话,那脸上的笑容就有点勉强,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那分勉强一下子让他自己给抹开了,“伍小姐就爱开玩笑,哪里能呢,再怎么说伍哥也是伍小姐的二叔,这哪里有侄女捅自个叔的事?”   她闻言,冷笑一声:“哈哈,顾经理说的真是好,这世上都有把自家侄女卖人的的二叔,就不许有个捅二叔的侄女了?”   那声音跟个冰一样冷,让顾经理真是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只是陪着笑,这其中的事,他是再清楚不过,当年的事,那还真是伍哥做的,那么个娇贵的伍家大小姐从叶少的房里出来,那要半死不活的样子,就是见过这种场面太多的他也觉得心惊。   “小顾,论嘴皮子,你是说不过我们家这小七的。”伍建设就站在包房门口,把他们的对话听个正着,一点也没有尴尬之色,反而是宽慰着手下的顾经理,“小七,嘴巴再厉害,除了叫自己吃亏,我也想不出来有什么好的,你说是吧?”   小七望过去,就看见他斜着门边,俊朗的面容带着几分笑意,那笑意却没有到眼底,双臂环抱在胸前,大大方方的样子。   她扯了扯嘴角,“老叔呢,他人呢,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伍建设还是笑着,那笑容显的更为欢脱些,抬起一手,朝着她勾了勾,“站这么远,我耳朵不好使,真心听不见,过来点,我说给你听。”   她哪里肯相信他耳朵不好使,此时老叔落在他手里,她就算是嘴上再胜个几分,能把死人都说活过来,也都是没用,老叔就在他一句话之间,下定决心往前挪着脚步,慢吞吞地走到他的面前:“把老叔还我!”   然而,她的话才说完,手提包里的手机却是响了,她没顾着太多,也没去想除了伍建设还能有知道她的手机号,直接地把手机拿出来,看也不看屏幕一眼,就把手机电池给拿出来,再丢回包包里。   伍建设看着她这个动作,到是笑得别有几分深意,却是把自个儿的衬衫袖子给撩高,把上面的一点红破口,指给她看,“你看,这都是老叔拿着菜刀砍的,你说我要拿他怎么办,自是送去派出所了。”   这一听,小七整个人都要懵了。 ☆、013我要不起你   不要怕被别人利用,人家利用你说明你还有用。   ——杜月笙   小七如今觉得这世上惟一还对好的人,真心对她的人,不过就是老叔一人,她到是想让老叔安度晚年,老叔怎么也不肯用她的钱,一分也是不肯的,是个固执的人。   她一把拽住伍建设的衣领子,看也不看那小破口,在她的眼里,他就算是身上多个窟窿也比不得老叔重要,“你快把人弄出来,伍建设,快把老叔弄出来,不然我跟你没玩——”   头一次发狠,她眼睛通红,昨天两个人才一起吃饭,今儿个,难道她就是连老叔也保不住吗?这么一想,她手里的力道更是加重了点。   可这里是金碧辉煌,一看老板让人给揪住领子,顾经理就准备上前把人给弄开,得到伍建设的一记厉眼,他算是明白老板的意思,识相地带着人退下去。   伍建设一点都没有顾忌到她的动作,人不是悠闲地靠在那里,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有受到什么,就是那领子紧了一点,稍稍地勒着个脖子,“这是你求我的态度?”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她放开了手,人已经冷静了下来,“你想怎么样?”她问是他想怎么样,条件由他来开,而她还没有还价的余地。   伍建设笑得很大声,忽然间那笑声又是戛然而止,装模作样地打量着她,那目光很利,划到她全身,“我没想怎么样,你听话就成。”   “听话?”她不无讽刺地重复着他的话,仰起小脸,“你说,还有谁要来的,我去陪就是了,你不是就想听这个话的吗?”   他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从领子间移开,一手已经是搂着她的腰,“怎么这么作贱自己,把自己当成我这里的公主了吗?也别搞什么新出来的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懂吗?”   她不推他,凭着她那几下防身术,在他这里完全是关公面前甩大刀,她一点胜算也没有,还是消停点,把自个儿的力气省下来,做什么不比这个白费力气的好,“得,我可不想作贱我自己,是有人逼着我作贱我自己。”   说的就是他,她完全不需要当作没有这回事,他那意思好像她自甘堕落似的,屁,是个神经病才会自甘堕落去。“说吧,你直接说,我听着呢,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我真心做不来,还老实地听话吧,你说是吧?”   一哭二闹三上吊,那也得有人看,她弄给谁去看,谁会舍不得她了?   这心里头,她跟明镜似的。   “也是,咱们家的小七,那是犯不着做这些,我这里来了些好苗子,想送入娱乐圈去,你说怎么办才好?”伍建设拉着她入包房,算是征求起她的意见,谈起正事来。   她闻言,忍不住要笑,眼睛一动,波光流转,“怎么着,还想进军娱乐圈?”她这么一问,见他竖起大拇指冲着自己,不由得加上句,“老叔什么时候出来,这事儿,我们就什么时候谈吧。”   摆明了一场交易,她与他的交易,只要老叔能出来,她不过就是放下些面子,老叔年纪大了,在派出所拘留着,总不是个事儿。   伍建设不含糊,直接地打了个电话,“老孙哥呀,是我小伍呀,那个人还是放了吧,我也没有受到什么,就是点皮肉伤,对了,就是教育为主,教育他不能再带着个菜刀逛街就成的,好咧,听您的好消息——”   这通电话打的挺有水平,至少让小七听出来,老叔已经没事了,这种事,她习以为常,一点也不需要大惊小怪,看着他放下手机在茶几上头,她往后一靠,显的有几分悠闲,“我的房子呢,叶秉泽那里我已经去了,你的手续呢?”   “资料全都弄好了,还差你的身份证,给我就成,很快就能在绍兴办好。”伍建设说的很平常,人也跟着往后一靠,自然地伸手揽住她的肩头,“给我吧,当然,你要是不相信我的话,也可能不给。”   她对他巨烦,哪里愿意让给揽着,自己连忙坐直身体,硬是与他拉开距离,从手提包里拿出自己的身份证,不是放到他手里,就放在茶几上头,“我希望早点办好。”   伍建设点头,算是应承下来,“现在是去接人,还是看看我亲自挑出来的苗子?”提出两个建设,他等待着她做出选择。   就算是让他不高兴,小七连个迟疑都没有,就还决定选择先去接老叔,老叔跟着老爷子一辈子,都没有结过婚,更别提子女了,如今为了她跟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般拿着菜刀就冲这里来,她不是没有感动的,但也是没办法,想让老叔出来,还得求靠于伍建设。   这就是现实的无奈之处,她明明知道伍建设是亲自把人送入派出所,可还得求他把人弄出来,“明天吧,我明天自是会来,现在老房子可能先住了不?”她问,已经决定让老叔去绍兴。   他不意外她会这么选,伸手拿过她的身份证,还是十八岁那时刚换发的二代证,那上面的人,甚至有一些稚嫩,眉眼间却是带着种与生俱来的骄傲,十八岁的年纪,如刚开的花儿一般清灵。“可以,钥匙放在老家隔壁陈伯家里,老韩可以自己去拿,说是我说的就成。”   这会儿,他态度极好,一点儿都没为难她的意思。   小七早就知道他的性格,一点都没有觉得意外,起身的时候还故作姿态的拍拍臀(部,拽着个手提包,慢吞吞地走出包房。   顾经理正从外头过来,举起手,刚好要敲门,门却突然开了,他举起的手,就停滞在那里,见她走出来,手便是放下了,“伍小姐,慢走。”   她本来没想理这个人,人家这么一出声,她索性就回个头发,冷冷地扫过他一眼,顾经理觉得那个眼神,能让他身上一冷,像是在冰窖里一般。   “伍小姐那小眼神,真叫心头都一冷。”顾经理望着她的背影,许久,他才走入包房里,看着半靠在沙发里假寐的老板,“伍哥,你是不是又哪里得罪伍小姐了?”   伍建设一下子坐直,把手里的身份证交给顾经理,面色上带着不悦之色,在小七面前那个笑意,好像就是泡沫一般,早就不见踪影,“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上飞机时好像有点不高兴,李哥一直在打电话,好像没人接。”顾经理把知道的事说出来,“好像是在等什么人似的,李哥的话可是牢得很,不好套……”   “不用套,李胜利在他身边多年,这人还是特种部队出身,极为敏感,还是别招他。”伍建设作了停止的手势,“我知道他想等的人是谁,可惜呀,我们家那个早就是冷了心,见谁都是不顺眼的。”   这么一说,顾经理总算是明白过来,可是,他还有些疑问,“按说比伍小姐好看的,身段好的人多了去,怎么、怎么就……”   他的话说到这里,就很识相地止住,自家老板那个脸色阴阴地瞪着他,就是给他十个胆子也是不敢多说了,吃人头路,话得分开讲,不许一次讲死了。   “伍哥,那些人让伍小姐带着,能放心吗,她不会扯我们后腿吗?”他总是敌不过那一张利嘴,“再说那位同意了吗?”   伍建设脸色阴沉,自打出了伍家,他都是靠着自己打拼出来,但还是不得不靠上某些人,别人也不比他有多能耐,就是后台比他硬,就比他站的硬,他自是不甘落于人后,叶少就是他后头的大树。   可——   再好的大树,也是会挡住他壮大的,没道理一直就屈居于人下。   他惯是个有主意的人,心黑手也狠,连自个儿几乎是一起长大的侄女都能送出来,还有什么东西是不能忍的,“全权我来处理,你说可好?”   顾经理觉得不错,就是挺忌惮于那位,既然那位都这么说了,他自是要站在老板这一边,兄弟情义,还是重要些,那位要是不同意,还是坚决站在这边的。   这边是胸有成竹,打算是往着娱乐圈发展,那边的小七则是去派出所把老叔给接出来。   老韩手里的菜刀早就在金碧辉煌时就让人弄走了,现在他觉得自己都没那张老脸见人,当时就是一股气冲上来,觉得小七可能又让伍建设那个白眼狼给要挟了,他到是想为小七出口气,到头来,进派出所的人是他。   光天化日作奸犯科的人,还撑着个好牌子,可小七,他们家的小七,从来就是个好孩子,现在就让他们给逼成那样子,他不肯走,就蹲在派出所门口,也不肯见小七。   小七心里也难受,但凡她有一点用,也不至于让老叔这样子为她担心,看着老叔背对着她,觉得欠了她,她心里更难受,“老叔,你回绍兴老家去吧——”   “呜呜——”这话一出,老韩一把年纪了,还是忍不住,竟是哭出来,“小七,你看老叔,真是没出息,一辈子就会做几个菜,连个老婆都没有,现在还给你惹麻烦,真是越老越回去了。”   小七长叹口气,上前劝说,最后总算是劝得老韩听她的话回绍兴老。   老韩叔可以回去绍兴,她是哪里都回不去了,哪里都回不去了。 ☆、014我要不起你   不要让别人知道你的想法。   ——《教父》   金碧辉煌。   四个字,很亮,尤其是在阳光下面,显的特别亮,往上一看,就能觉得眼睛都叫那亮度给闪着眼睛。   一辆商务车,全黑的,就是车窗的玻璃都是黑的,没有停在大门,而是从后边的侧门进去,来时悄无声息,进去时也一样是悄无声息。   车门一开,从上面下来十个年轻的女孩儿,看着一个比一个青春逼人,年轻的肌肤透着叫人着迷的光泽,眉眼间的愁绪或者是迷惘,又或者成竹在胸,都是显在脸上。   “叫伍姐,以后你们就跟着伍姐,凡事都听伍姐的。”   说话的顾经理,女孩儿们都是认识的,顺着他的手势瞅过去,离着车子不远处站着一个年轻的女人,那女人有张着叫人艳羡的锥子脸,长发微卷,亮光处,还能隐约地看到一丝褐色,脸上除了冷淡,再没有多余的表情。   她上身是一件颇有点欧式风格的黑色镂空灯笼袖修身衫,上面还绣着花,与那黑色融合在一起,下面则是条牛仔短裙,泼墨且超短呈篷篷壮的微有些绽开,棕色的靴子,不算短,刚好包住她的小腿肚,显出两条细撩撩的长腿。   这便是小七,睡到大中午的才到金碧辉煌来,伤秋悲春什么的从来不是她应该做的,晚上一睡,就务必让自个儿不再去想,想太多也没有用,她看着这十个女孩儿,没有多大的兴致,再漂亮的女孩儿,也没办法叫她生起几分同情之心。   就按这样的装扮,看上去,就与她们这般女孩儿差不多年纪大,很容易叫人生起几分轻视之意,嘴上都是听顾经理的话,齐声声地喊了声“伍姐”,那态度到是能看得出来,没太把小七放在眼里。   小七不介意别人是不是把她放在眼里,自己的活儿做到就成,管教什么的,自有伍建设的人督管着,她犯不着跟这些个小姑娘搅到一起去。   “这些人怎么样,伍姐?”顾经理问的很直白,就当着后面跟着的女孩儿那面,声音也不轻,“都是艺术学院的学生,都是处儿。”   小七本来不想理这个男人,听他这么直白一说,倒是停住脚步,递给他一记白眼,“是不是处,你都验过了,这年头,你的眼睛都能看得出来是真是假了?”   “顾经理,伍姐怎么能这么说话?”   顾经理还没有说话,女孩儿的中间到是跳出来个人,眉目间带着几分骄傲,面有不善地瞪着小七,非要顾经理说个是非曲直不可。   “也是,伍姐,我们就算是要走这一行,也没必要自个儿不是处,在顾经理面前装处,这也犯不着是吧?”还有人搭话的,五官无一不精致,长发披肩,看上去清纯至极。   顾经理可是不敢得罪面前的小七,说白了,她身后有伍哥站在那里,就算是两个人的恩怨那是比海都深,可人家后面还有叶少,他眼一瞪,“都给我闭嘴,话少说,事多做,都不明白吗?”   小七到是一笑,一点也没有把她们的话放在心上,到是回头走个几步,把那两上说话的人,从中间拉出来,再端看着留下的八个女孩儿,做了个手势,让她们试着走了几步。   八个女孩儿摸不准她要干什么,都是有志一同地看了眼旁边的顾经理,见他冲她们一瞪眼,便是很听话地走了几步,都是训练过的,走起路来那都是猫步。   小七看着这几个,嘴角一扯,又从中拉出来三个,与先头那两个站在一起,这会儿,都不用想了,一看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那几个还留在原地的人颇有点庆幸,看着被拉出来去的五个同伴,眼里的东西都叫人看不清楚。   “我不管你们是不是处,但是不是处,在我面前装处,你们还差点演戏的天分。”她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淡淡地说着,却是透着一股子严厉,“嘴巴会说话没用,最低等的便是靠着几分姿色,想红,光靠几分小聪明,想红一时不是没有,想红一辈子,你们差了点!”   她的声音都没有平仄起伏,让听的人都觉得那好象是机器发出的声音,她冷静,没有半点情绪,就像在面对着一群毫无生命的石头。   顾经理到是有几分佩服她的,这一眼就能看出这其中的猫腻来,说真的,有些人不太愿意碰处,通常,这些人出去,首先得经过训练,是不是处,真不是太重要,他说那话,也是随便一说,没想到差点惹她不高兴。   “都听到了没有,都给我小心点儿,别端着个什么架子,还真以为你们是谁呢,看清楚自己的身份,别没皮没脸的,要是谁跟着伍姐对着干,就留在金碧辉煌吧。”   顾经理,顾秦,是伍建设身边头一号人物,这些女孩子儿都是晓得的,他这个话,让她们都一噤,谁也不乐意待在金碧辉煌里,这里再好,待遇再不错,钱挣得再多,说出去还不是个小姐,这一入娱乐圈,那就是明星。   这选择,谁都是门儿清,哪个好,就往哪里去,总不会有人跟自己的前途过不去,那什么张思洁的不也是这么红起来的吗,潜规则什么的,谁不知道,这年头,最当不得的就是没有眼色的人。   凤凰娱乐,就是伍建设成立的公司,名义上他是法人代表,后面的老板那就是叶少。   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却不说破出来,有些事知道就成,真的没必要说出来以显示你自己见多识广,把这点事当成消息灵通说出来的人,那不叫见多识广,那叫傻二缺。   剪彩,来的都是各界名流,就是目前正当红的张思洁也让伍建设给请来了,站在最前头,她左边是伍建设,右边是伍卫国,三个人站在一块儿剪彩,后面的全是娘子军,各有各的特色,往那里一站,看的是眼花缭乱。   剪彩过后,就是酒会,相互吹捧着,这是少不了,人家叫这个是应酬文化,说吹捧太俗了点,不如说是和乐融融,宾主尽欢更好一点。   小七的责任是陪在伍建设身边,充当女伴,她后面的身份便是凤凰娱乐的公关经理,公关,她做的事,往暧(昧里一说,是属于那啥的公关范畴。   “伍经理,四海重工的那位找你有点事。”顾秦也不再是金碧辉煌的人,摇身一变在敢伍建设手下的副总,手里端着香槟,不动声色地走到小七身边,压低声音说话。   四海重工,这四个是如雷贯耳的,小七哪里能没听说过,便是她老爸还在世时,那位如今的掌门人都得在她的面前扬起笑脸,乐呵呵地叫她一声“侄女”,但是,那个人,她眼里掠过一丝厌恶的色彩,很快,那个颜色就已经掠过去。   天底下没有不是的客人,这是伍建设的观点,她基本上还是认同。   四海重工的那位如今都是六十出头的人,最爱年轻小姑娘,口味极重,爱吃药,显示他自己岁老人不老,是个叫人厌恶的客人。   “陈艳秋人呢?”她面上的笑意不热烈,却是不会让人觉得冷淡的那种。   顾秦有些汗颜,“她不愿意去,我劝过了,就跟吃了称研砣铁了心似的,就是不愿意去,许她一个小配角也不去,我算是服了她,又不能动她……”   小七瞪他一眼,把手里的酒杯递给伍建设,都没看他一眼,就让顾秦带路,也不顾自己身着曳地的长礼服,走起路来到是一点也不显得仓促。   她见的首先是陈艳秋,那个可是艺术学院的花儿,娇花儿一朵,好端端的一个小姑娘,自个儿选了这条路,还以为能矫情几分吗?第一次在金碧辉煌里碰到的那个第一个出声的姑娘就是她。   陈艳秋在楼上的休息室里,门口守着保安,说是保安,其实说白了,还是金碧辉煌里头的打手,看样子就能叫人看出一股不善的意图。   小七让保安把门打开,门一打开,就听见陈艳秋在里面哭,听那哭音,好不伤心的样子,叫她心里有些膈应,有些事,自己选择了就不要后悔,至少她是这么过来的。   她面色一暗,挥手叫顾秦站在外面,自己一个人走进去,看着陈艳秋身上那身洁白的丝质礼服皱得跟个梅干菜一样,这还不止,本身是就开高叉的,将这姑娘的一双长腿衬得极为诱惑人,就是这个礼服有些不太对。   这礼服不用仔细看,也知道是让人撕开过了,现在不止是开叉,已经是撕到胸口了,哪里还遮得住小姑娘那一身赛玉雪般的肌肤,只是,那上头布满着凶狠的红色印记,那是什么,谁都知道,除了男人,还能是她自己弄的不成!   “现在后悔了?”她环抱着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还在哭的陈艳秋,冷冷的问道,没有半点多余的情绪,“是想要回你学校去,张开着双腿,让他为你谋个能说上个只能看见个背影的角色,还是留在这里陪四海重工的那位,你再给我想想,不愿意去也行的,我们不逼人。”   她说的很简单,放在陈艳秋面前就两条路,愿意走回头路,她这里也可以放人,别给她弄得个矫情样,都是陪人,还不如陪个大的,人生不就是一场赌博。   陈艳秋却是一下子站起来,比小七高出半个头,脸上的妆一丝没乱,“伍姐,我想要那李复琴的那个角色,你能给我吗?”她是咄咄逼人,没有一点软化的意思,年轻的面容写满着对成名的渴望,“伍姐不是叶少的女人吗,那戏听说是叶少投资的,伍姐有没有办法替我弄来?如果能有的话……”   “啪——”   她的话还没有讲完,脸上就已经挨了重重的一记,手往着脸上一摸,那是火辣辣的烫意,发出“嗷”的一声,就冲着小七过来,“你这个贱人,居然敢打我,你以为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也是个张开腿的东西,还敢打我……”   然而,她的身体却是叫人踢出来,狠狠地一脚踢在她的小腹上,整个人向后摔倒在床里,怎么也是起不来,嘴里却是喃喃着,“伍哥,伍哥,饶了我,饶了我,是我没有分寸……”   踢人的正是伍建设,他眼里阴沉,瞪着床里的人,“别给脸不要脸,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小七是看着陈艳秋让伍建设踢开,更知道那一脚的力道,看着已经疼得蜷缩在床里,都不敢呼痛的人,却是偏过头,有种叫不忍心的东西涌上心头,面色还是冷淡,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然而,伍建设却是不容话她的视线离开,拉着她的手臂,将她带出去,“你说,你现在想什么,是不是想起以前的你了?”   她到是一笑,面上的冷淡全都一扫而空,像是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般,不无讽刺地把话丢过去,“我那时比她还不如呢,至少人家是自己选择的路子,我是不管选不选,面前的只有一条路。”   她的手心里觉得很烫,那是打人的后果,不止陈艳秋,她的手也疼,或者是心里更疼。 ☆、015我要不起你   唐僧:做妖就象做人一样,要有仁慈的心,有了仁慈的心,就不再妖,是人妖。   ——《大话西游》   小七不是人妖,这点明摆着的,就算是胸比较小,女的就是女的,没有动过刀,人妖什么的跟她挨不上边,她就是有颗变了异的妖心,人家是人妖,她就叫做妖人吧。   陈艳秋给伍建设弄回金碧辉煌,不识相的人,永远不是他的第一考虑,作为利益最大化的第一步,总不能让一些没眼色的人出来,尽管那个人是个好苗子,他开的不是善堂,他第一要务是挣钱。   看着陈艳秋让人带走,小七半点表情也没有,不是她不愿意出手帮衬一把,实在是她自己都是别人手下的提线木偶,又有什么权利替别人决定她未来要走的路子,选了这一条路,这是她们自己的选择,她又何必枉做小人。   酒会结束,宾客们都走得一个不留,身为酒会主人的伍建设,与小七站在一起,看着最后一个客人离开,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僵下来。   小七放开他,面色上冷淡,仿佛再没有第二个表情,自己一个人朝前走,踩着十二公分的细高跟儿,走起路来都不带停的,后面的伍建设,仿佛那是与她无关的人。   伍建设看着她走,看着她越走越快,看着她脚下蹬着的鞋子,不由得摇摇头,女人就是爱折腾自己的脚,这么高的跟儿,她居然能跟走在平地儿一个样,他上前,快步上前,把她的手臂拉住,“怎么了,真叫我惊讶,你都没替人求情,还打了人一巴掌,这居然是我们的伍大小姐能做出的事……”   她一个回头,目光冷冷的,像是在看着一个与她毫无干系的人,“我求了,你能让我作主吗?”她问的很直接,嘴角带着一点讽刺的意味。   伍建设极不喜欢看她这样笑,仿佛是看透了人生似的,一切在她的眼里都没有意义般,伸手去弄她的嘴角,试图把她的那点讽刺从她的脸上抹开,“别这样子笑,女孩儿这样笑,不好看,跟个刻薄的老太太似的。”   她躲开,不叫他碰一下,离他起码有一个身位的距离,两手躲在身后,在身后捏握成拳,“伍总,别弄的跟我很熟似的,别介,我真跟你不熟,再见了,明天上班见。”   转身,她走得是没有丝毫的留恋。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伍建设没有追,看着她上那辆黑色的奥迪,自己则回转身,让手下的人都先回去,自己独自开车离开。   小七不是没听见伍建设的问题,这问题太可笑了,这样的人还问她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他还有脸这么问,要不是他,她还能到这地步,公关经理,说白了,不过是淫(媒,当谁不知道呢。   她笑的很讽刺,一个人窝在车里,都不想起来,双手紧紧地捏握着,坚硬的指甲都快要掐入她手心的肉里,却还是忍着痛,话都咬在喉咙底,眉头皱在一起,“去‘天涯海阁’吧。”   替她开车的是个小年轻,人称小张,据说是从部队复员的,还剃着个小平头,看上去挺精神的样子,听后面的人一说,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提醒道,“伍姐,那是对头,伍哥恐怕会不高兴。”   “你要是不说,他能知道吗?”小七是笑着回答的,皱在一起的眉头已经松开了。   小张这个人很实诚,回答的也很实诚,“能知道的,我们跟那边是对头,伍姐要是进了那边,指不定就会传到伍哥的耳里了。”   她点点头,完全相信这个事,“嗯,我知道了,你开车吧,别分心。”   小张张了张嘴,最后没说什么,听话地开着车,往“天涯海阁”的方向过去。   一山不容二虎,这是自然界的法则,就像“天涯海阁”之于“金碧辉煌”一样,都是赫赫有名的,却又是互相别着苗头,竞争更是白热化,但“金碧辉煌”总是比“天涯海阁”低上那么一点。   深夜的南京路,“天涯海阁”是那里的地标性建筑,矗立在那里,黑夜里,霓虹璀璨,门口却是一点声息都没有,静悄悄的,站在外头,竖起耳朵都听不见里面的声音,仿佛都隔绝在厚墙里。   此时,一辆黑色的奥迪停在“天涯海阁”的前面,泊车小弟立即上前,从车上下来的是都没有换下晚礼服的伍卫国,她没让小张走,让他一起陪着走入“天涯海阁”。   相较于“金碧辉煌”的简单粗暴风格,“天涯海阁”走的是优雅路线,完全不是一条道上的,这大抵是与经营者的品味有关。   “你来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走——”   只是,她们还没有走进去,就有人出来相拦,那是个中年女人,脸上的浓妆都掩盖她本来面目,身上穿着暗红色的旗袍,明明都已经五十出头的女人,身段还没到走虎背熊腰的路线。   小张立时挡在小七的面前,以身作为她的保护伞,他既是司机,又是保镖,护着她的安全,不叫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小七却是拍拍他的肩头,叫他让开,亲自站在中年妇女的面前,“葛姨,有空没,我们出去谈谈,有点找你,一会就好。”   那葛姨,就是“天涯海阁”的妈妈桑,所有的姑娘都归在她的手下,与小七早就是认识,看着这个伍家的姑娘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心里头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总有一点同情,心里难得的柔软之处。   她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下来,跟着小七走出来,却是没走多远,就站在霓虹灯下,望着小七,眼里凝聚了难得的柔软之色,“小七,你不能再回来,也不应该再回来,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你得走,不能留在这里……”   小七的回答是抓住她的手,“葛姨,你想去绍兴吗,老叔在那边,老房子已经回到我手里了,你要是能去,老叔会很高兴的。”   “不、不,我没脸见他……”葛姨说话间有些慌乱,她做的事,再也没有能让她体面地回到那个人的身边,“小七……”她的手捏住小七的手,不叫她松开。   小七迟疑了一下才放开,看着葛姨回去,紧紧地拽着拳头,不肯松开来。   “小七,真巧,还能在这里碰到你。”   她抬头,不远处停着一辆车,那车子很普通,轻易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向来是柳成寄的作风,低调而沉着,在市长书记的位置上坐得极稳,下一届,谁都知道他就要去省里了,还有更好的机会等着他。   他现在出现在这里,到叫人有些弄不明白了,尤其是那张对着她笑的很温柔的脸,忽然间叫她有种不知道身在何处的感觉,像是回到多年前,在大院里,那个对她很温柔的少年。   但是——   她清楚地知道,再美好的回忆也不能抓住什么,失去的就永远失去了。   “伍姐,上车吧。”小张已经让泊车小弟把车子开过来,他唤着小七。   “嗯,真巧呢。”她淡淡地说到,竭力地忽略柳成寄的目光,不顾吹在身上有些发冷的夜风,双臂抱住光裸在外头的双肩,钻入车子里,“开车吧。”   小张没有回头,也没有问一句,直接地开车。 ☆、016我要不起你   许多年过去了,我没有再见过她,也没有她的音信.我把我的爱人给丢了。   ——《不见不散》   柳成寄喜欢这部电影,这句台词,却是叫他记得最深,仿佛是与小七之间的牵绊,他莫名地就丢了她,把他心爱的人儿给丢了,再没有音信。   他站在车边,“天涯海阁”的霓虹落在他的身上,他无所觉,看着前面的车子离去,她没有回头的意思,脸色微暗,双手紧握成拳,静静地看着那车子消失在夜色里,远的再让他看不到影子。   仿佛他与她的距离,从来就是那么远的,永远都没有拉近的一天。   “原来是柳市长,真是有幸能见到柳市长一面。”   他倚在车边,听见旁边车子停下来的声音,还听见有人从车上下来的声音,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他抬眼望向来人,那人背对着车灯,模糊他的脸,就是那个轮廓,也能让他认出来人。   “伍建设——”柳成寄低低地说出这个名字,不是在叫这个男人,清隽的眉目间似乎没有多少的情绪,“伍建设,你还想把小七送给谁?”   他问了,人已经站直,站直在伍建设面前,眼神阴沉,与他清隽的眉目有些格格不入,鼻梁上加着无框眼镜,把所有的锐光都藏在透明的镜片下,显的有些与世无争的模样。   伍建设上前两步,与他并肩而立,伸手欲拍向他的肩头,却被他不动声色地躲开,弄了个落空,看着落空的手,伍建设没有半丝的不悦,到是大大方方地看着柳成寄,嘴一咧,冲他颇为恶劣的笑笑,“就送了一个人,你知道的,就这么一个人,我家的小七,我也不舍得折腾是吧?”   一个人!   就是那么一个人,人称“叶少”的那个人,他都名利双收,就因着送对了人,他再也不是混在阴沟里的老鼠,光明正大地站在他们面前,几乎要与他们平起平坐,是的,仅仅是几乎。   “听说金碧辉煌停业整顿,怎么样,还成吧?”柳成寄就是说话,那态度,就像是在闲话家常般,没有太多的情绪。   伍建设笑得很爽朗,仿佛叫他损失过上千万的停业整顿于他没有半点影响般,说的话比唱的还好听,“虽说是损失点,可这不是警民合作的嘛,客人来消费,我们怎么着也得让客人安心消费,柳市长,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停业整顿还是个小的,投到大树底下总是好乘凉的,损失的钱也是能赚回来,他除了钱也没有别的什么了,在柳成寄的面前,他能沉的住气。   “好一个警民合作,说的挺好的呀,但愿你能一直合作,别夜路走多了,碰到鬼!”柳成寄还是淡淡的,也不生气,身子一矮,身入车里。   “伍哥,他这么嚣张!”顾秦是跟在伍建设身边,从车上下来,看着远去的车子,“他是伍姐的旧情人?”   伍建设眼神阴暗,钻入车子的后座,严厉地下了命令,“你看着她,别让她与这个人见面,就算不了路上碰到的,也别叫他们说上话……”   顾秦一听这话,觉得压力挺大,这两个人不能见面,也不能说话,叫他怎么防得着?他跟着挤入车里,坐在副驾驶座那里,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后头的伍建设,见他的脸色出乎意料的黑,把那句“伍哥你其实是对伍姐有意思”的话,咽回去。   就冲着伍哥明明绕开路,又让司机把车子打个转弯,再追上来的举动,他几乎是可以窥见伍哥的心事,又不敢当着伍哥的面说出来,说出来准是找死的行为,他还没有那么想不开。   两个男人的对手戏,就在“天涯海阁”的前面上演,而“天涯海阁”的顶楼,那向来不是一般能轻易涉入的地方,身为已经是独挡一面的“天涯海阁”总经理也是小心翼翼地接待着来人。   “你与小七是什么关系?”   葛姨在“天涯海阁”算是老资历,年轻时是“天涯海阁”的头把交椅,现在则是转身幕后,培养起姑娘,面对着幕后的大老板,她没想到会面对这样的问题。   “我与那位真没有什么关系,早年有位故交在老伍家做过司机,算是与那位见过面,”她看着大老板站在落地窗前,那窗子对着的方向,正好能将底下发生的事都收入眼底,她是个极会看眼色的人,她说的半真半假,末了,还再问上一句,“于少对那位有兴趣?”   看着窗前的人回转过身来,那是个极有气势的男人,年轻,眉眼间刻画出一股子骄傲,身高体壮,那便是于震,前些个日子与郑家女解除婚姻的于家独子,于家那是政界与军界人脉都极深。   “有兴趣?”于震重复着这三个字,仿佛是觉得有些趣味,手指夹着高脚杯,明明握枪的手,拿起高脚杯,没有一点违和之感,轻轻地荡漾着杯子里的液体,里头微微映出他的身影,似漫不经心的一问,“葛姨,你在这里也很长时间了,真不想去绍兴?”   绍兴?   听到这个地名,饶是早已经在风月场所中打滚了几十年,看透人世间最肮脏的事,也经不起自己的秘密被揭开,那是属于她心里最美好的回忆,即使是回忆,也不愿意从别人的嘴里听到。   “于少的消息真是灵通。”葛姨微笑,那笑意绽在她的脸上,那张沉淀岁月的阅历之脸,没有丝毫属于她私人的表情,“连我这点小秘密都叫你知道了,我是想去绍兴呢,小七那里于少恐怕是找错人了,我跟她真是毫无关系……”   “韩至诚——”于震不因她的态度而升起不悦之态,不慌不忙地说出一个名字,“葛姨,我卖你个面子,你知道的,我这人通常不太会卖人家面子的。”   听着这样的话,就算是早已经在这一行混得成精的葛姨,也觉得背后发冷,强撑在那里,全身都不舒坦,仿佛是被人紧紧地掐着喉咙,“于少,你真不能这样子……”   “我不能怎么样,葛姨?”于震打断她的话,声音很淡,眼神带着一种强大的不容人抗拒的坚持,“领着我这里的钱,吃里扒饭,这算是怎么回事?”   他喝着酒,酒从唇间而入,流过舌苔,侵入喉咙间,再落到胃里,就像是她无时无刻不占据着他的脑袋一样,他见到她时,是她最狼狈之时,那时,她才二十岁,他把她带走,已经几年了,她走得毫不留情。   那一年,曾经在他心里留下痕迹的女人有了第四个孩子,那是个女儿,一个精致的小女娃,遗传了他姑姑的美貌,或者更说一步,那是遗传了连枫那张妖孽般的脸。   也许,一切都不能重新来过,他还是忍不住在休假回家时喝个烂醉,直接地睡在车里,不醒人事。   有打开了车门,他向来是个浅眠的人,即使是酒精,也不能蒙蔽他的习惯,他一张眼,迎入眼帘的是一张惊慌的小脸,苍白而没有一丝的血色,就像个被抛弃的流浪猫一样,大大的眼睛仿佛是写满了绝望,尤其是见到车子里还有人时,更加绝望。   “别、别让我下去,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她的声音很轻,若蚊蚋般。   他看着她,就一直看着她,仿佛是从她身上看到另一张脸,那张叫他记在心上的脸,也曾经是那样子,忍不住的,带着一点酒意,他伸手抚触上她的脸,那脸的触感,他至今还记在心头,冰冷,没有任何的温度。   “什么都给吗?”他像是个施恩者的问着她,用长着粗茧的手指摩挲着她的下巴,低头凑向她惨白的唇瓣,得到的是她避开的动作,不由得笑了,那一刹,他竟然觉得心里轻松许多,仿佛能把一切都放下来,“包括你自己?”   得到的是她的点头,几乎是没有迟疑的点头,他欣然接受,你情我愿,本就是如此。   你情我愿,不是很好吗?   为什么要离开?   他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开始由他开始,那么结束也得由他来说,不是她能决定的事!   他的嘴角露出痞痞的笑意,那样子看上去就像兵痞子,让葛姨有些摸不清他的想法,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话在嘴边想说,又是说不出来。   “你知道怎么做的,不用我教。”于震说的很淡,“分寸你会有的吧?”   葛姨从来没觉得这一生有这么的狼狈,所有的事都在这位的面前,她没有丝毫的**可言,或许她早就应该知道,在“天涯海阁”里,没有一个人能在他们的面前有所隐瞒,“于少,我晓得的。”   终此一生,她都摆脱不开命运的捉弄,年少时夫妻恩爱,一遭变故,又是遇人不淑,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说“回去”两个字太简单,真的行动又是太难。   “别叫我失望,我一失望,我也不晓得我会做出什么事来。”于震随意地挥挥手。 ☆、017我要不起你(捉虫)   有人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你怎么退出?   ——《笑傲江湖》   葛姨很失望,想抽身已经太难,“天涯海阁”的葛姨,说出去谁都知道,这个圈子,她入了,就没有回头的一天,不是不想回,而是没有回头的一天。   不是不去想绍兴,她也想,非常想,想着那个男人,那个珍惜她的男人,世上就这么一个男人,她不能……   是,不能!   她冷静地抽着烟,那是长嘴的薄荷烟,黑色的旗袍,让她看上去像行走在夜色里的黑寡妇,叫人不敢轻易地接近,眼角的鱼尾纹,早就不甘寂寞地露出来,显示着她的年纪。   站在于少的面前,她从年轻一直积蓄到现在的阅历,都敌不过这么个年轻人,这位年轻的正团级军官,以他独有的强势,让她的私心暴露无遗。   停业整顿六个月,那是之于“金碧辉煌”最小的处罚,损失的钱,比起吊销营业执照来,这个已经算是最轻的处罚,这次的专项行动是在全市展开,“天涯海阁”早有准备而没有事,“金碧辉煌”则是有人走漏了消息,避过去这一次,甚至是干脆成立“凤凰娱乐”。   “葛姨,你心情不好?”   她的后肩,让一双纤纤细手轻轻地敲着,缓解她整个人的疲劳,那种疲劳,不是身体上的,而是从心底里出来,让她没底,一点底也没有。   “于少来了。”葛姨手指掐灭着烟,将只抽了半根的烟丢入水晶烟灰缸里,黑色的旗袍包裹着她,暗红色的朦胧灯光,落在她的脸上,“也知道是我通知的伍建设,吱吱,你说,那是谁说出去的?”   吱吱是葛姨的接班人,“天涯海阁”的人都知道,面对着葛姨对她的怀疑,她丝毫不乱,放开手,站在她的面前,“葛姨,你老了,这位置得腾出来了,迟早都得给我,何不如早一步就让出来?”   她的样子很恭敬,像是在说一件特别简单的事,而不是在“天涯海阁”的权力更迭,不止是权力的更迭,她更能进一步,进的步子,叫她太过向往。   葛姨不怒反笑,被最亲近的人背弃,于她这一身,不是没有经历过,要不是被枕边人被弃,她也不至于沦落到这里,“说的是,吃的青春饭,青春那么短,我们所能抓在手里的只能是人脉,我懂,吱吱,只是——”   话说到这里,她停住了,看着这个年轻的、野心十足的面容,伸手从她的脸上滑过,年轻时,她也有这样的肌肤,现在是再奢侈的粉底,也掩饰不住她已经逝去的岁月,痕迹早已经长在她的脸上,与她的阅历一般。   吱吱站在那里,头微低,腰微微前倾,显示出温驯的模样,似乎是在认真地聆听她的教诲,嘴角的那一丝嘲讽的笑意,泄露她心底的真正想法。   “吱吱,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句话不错的。”葛姨看着她,将她那一丝嘲讽全部都看入眼底,不怒不忿,“走吧,离开‘天涯海阁’,这里不再是你能待的地方。”   “你说什么?”   就是这一句话,让吱吱那丝笑意瞬间消失,她抬起头,错愕地看着面前的女人,这个早已经在“天涯海阁”坐镇许多年的女人,先前的恭敬之色再也支撑不住,看着葛姨望向她的眼神透着怜悯,让她受了侮辱。   “葛姨——”她尖叫出声,“你别想对我指手划脚,你再没有资格了——”   葛姨对她的尖叫没有任何的表情,淡淡地对着身边的人,说了一句,“拉出去吧,别叫再看见这么个人,一次也不要,有野心是好事,但不要没有分寸!”   吱吱惊慌失措,试图要抓住些什么,却让人硬生生地拉出去,没有转寰的余地,嘴巴还让人堵上,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前一秒,还是被寄于厚望的传承人,现在,她什么也不是。   休息室里,只有葛姨一个人,烟雾缭绕,她听得自己的心跳声,重重地压在她的心头。   终于,她拨了个电话,声音很轻,那声音仿佛是从她的心底里出来,不想叫任何人听见,也不愿意让任何知道。   凌晨两三点的时候,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下到第二天一早才停,打开窗子,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落在人的肌肤间,毛孔都要惬意地全部绽开,接受这空气的洗礼。   小七睡得很沉,下雨的时候,整个人都趴在床铺里,动也不动地趴着,沉沉地睡着了,酒会上的人和事早就成为过去,她惟一需要的就是没心没肺的睡一觉。   披着薄薄的丝质睡衣,粉色的一身,露出两截子藕臂,抱在胸前,领子成V型,将她胸前的微微隆起,显的有那么一点的可观赏性,睡衣仅至膝上十五公分,细而紧实的小腿,再往下夹着拖鞋的嫩白脚趾头。   她半眯着眼睛,脸贴着浅色的窗帘,让清晨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有些烫人,身子慢慢地往下滑,滑坐在地板里,整个人都是懒懒的。   “伍姐——”   小张轻敲了下门,就推门进来,不意间见到这一幕,他连忙收回视线,困窘地不敢看她,年轻的脸庞,泛起着羞涩的红晕。   “你来了呀。”   她懒懒地应着话,还是坐在那里,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伍哥让伍姐去机场接人,务必要让那位觉得身、身心、身——”   小张试图把伍哥的话带全,说到最后,他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就梗在喉咙底,吱唔了好几次,大抵是在部队里还没能学成个痞子样,也没能在“金碧辉煌”的混水下让他自个泼上些“烙印”,他还是个实诚的孩子。   小七歪着脑袋,亮亮的眼睛瞅着他,“身心舒畅?”她到是好心地讲出这四个字,一点都不觉得尴尬,还问他,“你说是不是?”   就是这四个字,小张重复不出来,只得是点点头,很用力的点头,那个样子,都快要让小七担心他的脑袋会不会从脖子上掉下来。   她伸出手,朝着他的方向,“几点的飞机?”问的很自然,那动作更自然。   小张上前,脚步微乱,目光瞥见她光着的小腿,阳光让她的肌肤染上一层金色,耀眼的让他惊慌地收回视线,不敢再看她一眼,凭着感觉试图拉住她的手,扶她起来。   她的手,很小,落在他手间,几乎还没有他的手一半大,他的心不由自主地狂跳,在特种部队里所经受的一切仿佛都已经被抛在脑后,只记得她的手落在他手间。   “几、几点?”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才恍然发现自己的失常,“十一点半,是十一点半的飞机。”他的声音很重,都把自己给吓了一跳,那就像在训练时的吼声,震得他的心跳得更快。   “你等一下,我换下衣服。”   她的声音,带着晨间的几许慵懒,随着她的话一完,她的手,也从他手里移开。   小张站在那里,连回头也不敢,背对着她的方向,深呼吸,再深呼吸。   半个小时,他的身体一直没有动过,一直站在那里,挺得笔直。   “走吧。”   小七洗好澡,换好衣物出来,从小张的身边走过,见他没有跟上来,回头疑惑地望着他,抹上橘色的唇瓣微微一动,说出轻轻的两个字。   “是的,伍姐。”小张低头往前走,不敢看她一眼。   她耸耸肩,不太明白这孩子怎么了,脑袋里全是疑惑,但想着即将面对的事,不由得脑袋壳都疼,疼得她都不想说话。   黑色紧身连衣裙,腰间横着根同色的马蹄扣宽腰带,黑色的手包,里头就放着个手机、几张没有多少余钱的卡、还有就是几个零钱,除这三样外,里头也着实放不下什么。   黑色的丝袜包裹着她的小腿,脚下踩着半高的及踝短靴,站在那里,她就是一道风景线,回头率是百分之两百。   十一点四十分,飞机总是晚点,没有什么可意外的,要是准点到达,说不定才是叫人觉得奇怪的事。   一行人,从旅客中间高昂阔步的走过去,走在最中间的人,正是叶秉泽,通黑的一身,让他看上去挺拔逼人,浑然天成的气势,就撑在那里,让他一下子成为分散小七回头率的“祸首”,而他淡定地跟着身边的李胜利说些什么,竟是看也不看候机的小七一眼,陪同着他的人,都是有一学一地无视于她。   小七忍不住露出个苦笑,这样的叶秉泽,她不是头次见,不止是性格叫人头疼,这种动不动就叫她难看的举动,她也不是头次见,早已经是习以为常了,明明都已经习惯的事,还是觉得自己很贱。   对,就是,觉得自己贱,还得巴上去,她的人生不在自己手里把握,就跟柳絮一样,随着风,不管那风是强势的还是柔和的,她总归是没有落脚点,跟着风乱飘。   “伍姐,你没事吧?”小张还是头一次见到叶少,看着叶少远去,又看看她的苦笑,不由有点担心,那是情不自禁的担心。   她抬头,无视周边的一切,却是瞅着小张那担心的脸,不由得勉强露出一个笑意,“没事,送我去新东城吧。” ☆、018我要不起你(捉虫)   总是需要一点温暖,哪怕是一点点自以为是的纪念。   ——安妮宝贝   所谓的新东城,就是在东城,几年前那里开发了个名为“新东城”的楼盘,是个高档小区,一般人还真是买不起,价格可贵咧,当时一开盘就是刷新本市房子的最高平方价,至今还没有哪个楼盘能打破。   小张听说过的,这新东城,有客人住在那里,他也是送过客人回去,那里住的不是一般人,大都是男人们养着的娇娇儿,谁都晓得那是个什么地方。   叶少在那里金屋藏娇,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小张知道伍哥让她做什么事,即使是清楚,还是不会插嘴一句,安静地开着车子,若无其事。   小七压根儿没太注意他,她自个儿坐在车后头里,拿着个小镜子,对着自己的脸照呀照的,想从手袋里摸个钥匙什么的,掏来掏去的找,找了愣半天,都是不见钥匙的影子。   她脸色微白,几乎能想见叶秉泽不悦的脸色,有些人,经历过后,就知道不能得罪,就是有点侥幸也是不行的,这是她从叶少身上得出来的结论,就是给她难看,还得死乞白咧地巴上去。   想着这个,她不由得嘴角一扯,露出个嘲讽的笑意,脸色还是微白,都没改个颜色,本想着叫小张开车回去拿钥匙,可看着前面的车子越开越快,那速度,她便是回去拿到钥匙,恐怕也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她的脑子转得快,最终还是决定不回去拿钥匙,总归是把自个儿豁出去,她又不是第一次,何必那么矫情的弄得自己跟个纯情少女一般?   “小张,追上去吧,可不能慢了,要是慢了,你伍哥恐怕要怪我手脚太慢。”她说的话漫不经心,仿佛随便一说。   小张出来接人之前,伍建设曾经仔细地吩咐过他,不叫她逃走,把人送过去,送得越快越好,这样才能叫他放心。“好的,伍小姐,我会开的,你得小心。”   他的话一说完,那车子的速度一下子就拉上去,跑得个飞快,直追着前面的车子。   到底是起步晚,等车子赶到新东城时,叶少的车子早就是停好,就司机弄着车子,叶少那人,早就不见人影。   小七深呼吸,这个是免不了,她心里极紧张,紧张的心一直狂跳,明明知道不应该是这样子,还是忍不住,没有能忍住一点儿想发颤的感觉,当小张前来替她开门时,她已然看上去像个没事人一样,脸上的微白已经褪去。   “明早来接我吧。”她这么说,声音很轻。   小张刚要开车走人,得到伍建设的话,今晚没必要留下来接人,他听伍建设的,谁是老板,他还是记得清的,“嗯,伍姐,我先走了。”   她没有再应声,直接地小跑步地冲向大楼,一层的电梯那里站着人,她已经开始却步,还是有点固执地走过去,想伸手去碰按钮。   守在电梯门口中的人,到是大公无私的,一手拦住她想碰按钮的手,却是没有碰到她一分,恭敬地做了个“请”的姿势,又指着那边的安全通道:“还请伍小姐往那里走。”   她都不用回头,就觉得浑身都冷,这里她以前也住过,知道叶少住的是哪层,尽管这一栋都是他的,十层楼,要她自己走上去,简直就是在为难她,但是,她都没有说一句抗议更或者是抱怨的话。   小七有时候是个挺识时务的人,人家摆明了不知道在抽什么风,想叫她难看,她就算是看出来了,也不能当着那位的面,指着他的鼻梁骨,就把话给狠狠地丢过去!   别说她不想冲过去,就算是她想冲过去,这电梯门口的两个人,她就都没把握他们不会把她给捏碎了,别自不量力,这个挺不错。   她什么话也懒的说,就那么冷冷地瞅过两个守电梯的人,自己很淡定地走向安全梯,从一层到十层,爬得很慢,不是她不想快,这脚上的高跟着实有点折磨她的脚,走到第三层时,她果断地选择脱掉鞋子,一手提着鞋子,一手扶着楼梯把手,往上面前进。   人要往前看,不能往后看,她表示自己如果一回头的话,肯定是再没有勇敢往上走,所以不敢回头,一次也没有。   从一层到十层,她花了十分钟,不算慢,也不算快,从安全楼梯间走出来时,已经是气喘吁吁,一身黑色的裙子,从身上渗出的汗意都湿透了这裙子,贴在身上,叫有不敢直视她。   门还是让人给拦住,总归是不能进去。   她有几分泄气,深呼吸一下,终于勉强做到淡定的样子,平静的面容下叫人看不出她的想法,“叶少怎么说?”   门让人挡着,她算是看出来,叶少的气还没消,当然,她不知道叶少的火气从何而来,就知道一个事,他生气了!   她苦中作乐的想,男人也会有那么几天,比如叶少就是,很难侍候,脾气还是个倔的,这种把她当在门外的举动,也不是头一次,她起码已经是适应了。   门口的两个人走了,她就坐在门口,手里还提着鞋子,赤着双脚,毫不在乎的样子,这个楼层都是叶少的,也不会有别的人看到她这个狼狈的样子,就是等着里头的大爷气消了,好叫她进去。   从中午一直等到晚上六点,这门终于开了。   小七是太无聊了,这足足了六个小时,是个人也是扛不住,她站起来时,双腿都有点哆嗦,还带着站不稳,人慢慢地转个身,就已经站不住,往着叶秉泽的方向倒过去。   叶秉泽不推开她,到是搂着她的腰肢,把人拖入房间里,是的,就是用的“拖”,就跟拖地一样,把人给拖进去,他是操控拖把的人,她就是那个被(操控着的拖把,万般不由她自己。   他一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把人直接地压倒在茶几上头,都不顾她的身体硌在那玻璃上头不舒服,直接地就压下来,把她的裙子往上掀,拉拨开她的底裤,就这么着,没一点儿的润滑,就一杆入洞了。   那一下子,她足够疼的,就是眼泪都差点儿从眼角挤落出来几滴,终究还是硬生生地退回去,背后是坚硬的玻璃,她双腿搁在他臂间,所有的一切都在他手里,由着他来征服。   这是一场注定她没有后路的“战争”,她全线崩溃,没有反抗的一丁点力量,所有的东西,都是他“恩赐”于她,她只能是承受,不能拒绝。   身子软下来,就是这么个身子,明明是疼,或许是疼的多了,也就知道避免,比她的意志还要快速地沦陷下去,软下来,不会疼,这或许是最直接落到大脑回路里的。   不疼,多好呀——   她安慰着自己,还把两条腿儿紧紧地勾住他的腰,好似在催促着他快些。   叶少低头看着她,那双半眯半张的眼睛,让他忍不住地张开薄唇吻上去,说是吻,其实还算是客气的,那已经算是咬了,咬上她的唇瓣,咬的那娇嫩的唇瓣儿破皮了。   “疼——”她一个哆嗦,不知道他又寻了什么法子要折腾她,眼睛一下子睁大开来,惊惶地看着他,嗓音里有难捺的头疼,不全是来自于唇瓣,更多的是他的手劲,往着她身上用力的揉捏,一下下的,让她疼得发胀,都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第二次发育了。   但她真没空想那么多,他终于放开她,气喘吁吁的她躺在那里,整个人已经没有丝毫力气,明明不是她花的力气,累的总是她。   那一身肌肤都是粉红的,嫩的都叫他爱不释手,眼神微暗,他点了根烟,还把烟雾喷到她的面前,看着似乎是半死活的她皱了皱眉头,不由得露出满足的笑意,“去洗澡吧,你可真脏,全是汗味,都不知道收拾一下。”   这还是他今天头一次跟她说话!   明明是他叫她难看,故意叫她跑楼梯,更让她生生地在门外等了两小时半,却成了她“很脏”,这叫做是“有冤都无处升”!   面对着他毫不掩饰的目光,她索性地坐起身来,双腿间似乎是有些什么东西,湿腻她的大腿,她看也没看一眼,从他的手里拿过香烟,自己狠狠地吸上一口,食指与无名指夹着烟,颇有几烟视媚行的味道。   她从嘴里慢慢地放出烟来,让白色的烟雾迷着她的脸,也遮住那一时的感伤,就只那么一会,她已经把烟还给他,淡漠地看着他把烟给掐灭,丢入烟灰缸里。   “你就不能戴上套子的?”她低头一看自己的腿间,那白色的浊液挺叫她反感,眉间微皱,没有多余的表情,站起身来,连个犹豫也没有,更不顾着什么羞耻不羞耻的,这身子哪里没有叫他看过的,再来个脸红什么的,就是显的矫情了,她笑着,“这点钱就不用省了吧,您说是吧?”   “你要是有了,是我的种,我给养着还不行吗?”   这话真是叶秉泽说的,能叫听见的人都能觉得自己的耳朵听岔了不成! ☆、019我要不起你   做人要像飞刀一样,一定要有目标。   ——《全城戒备》   小七咧嘴,没敢当真,更不愿意当真,别人说说就成了,像她这样的着实没必要当真,把这个话放在心里跟个神牌子一样供起来。   “得了,您就说呗,合着上下嘴唇那么一接触,就能来个话。”她走入浴室,身上粘粘的,真难受。   叶秉泽就靠着沙发,那裤子还半褪在膝盖间,不上不下,逞凶过的物事儿还很有精神,看着她进去浴室的背影,他脸上露出几许笑意,给自己点了根烟,待得这根烟抽完,他站起身来,这会儿,把全身的衣物都脱了,脱得跟刚出生一样。   小七低头看着自己的身子,那上头都是斑斑驳驳的,昏暗的灯光落在她的身上,从雾朦朦的镜子里头,着实看不太清楚自己身上的斑驳,就是一种痕迹,赐于她的耻辱,黄浦江的水都洗不清她这一身的污秽。   浴室的门被从往外拉开,她一点意外都没有,拿着花洒,冲洗着自己的身体,务必把那一身粘的她极不舒服的感觉都洗去。   她没锁浴室门,觉得没必要,既然来了,来的是做什么,她再清楚不过,更清楚的了解他的喜好,投其所好,这是最基本的,她对那些女孩儿是那么说,自己自然是会做的。   浴室挺大的,几乎是寻常人家卧室那么大,叶秉泽走进去,看着她全身都是水渍,那肌肤上面还残留着他的痕迹,那种感觉叫做满足,或者是叫做占有欲,会更为确切一些,“过来,小七,到我这里来。”   他像是诱哄,落在小七的耳里,早已经是把表面的东西都过滤出去,留下的仅仅是一个命令,她迈开腿,试图从浴缸里出来,许是脚太滑的缘故,又或者是腿一动,牵扯到大腿内侧的肌肉,反正是整个人跌入浴缸里,也幸亏她只是在冲澡,没有在泡澡,浴缸里没有水。   她这么想,已经预备好受一记疼,可是,到是有人把她给捞起来,让她不能如愿,这房里除了叶秉泽之外,根本没有第二个人,所以她不会想到别人,也绝不能想到别人。   也不用她自己走向他,是他自己过来的,小七对于这样阴差阳错而赞成的局面非常满意,这点可以从她从善如流地偎向他,双腿更是摩挲着他的双腿,那强壮有力的双腿,她深有感触。   叶少从来都不掩饰她之于他的兴趣,就这点而言,他是个实诚的人,听说他有个惯癖,不愿意有人碰他,尤其是女人而言,他却是挺喜欢她的主动,这点小主动,出乎意料的让他心情转好。   “你最近很忙,连接我电话的时间也没有了吗?”他将她抱到镜子前,让她坐在洗手台上,面对着自己张开着双腿,他喜欢这个姿势,刚好对着他,正说话间,就已经把自个儿交给她的身体。   她闷哼了一下,这身体还是不太能习惯他突如其来的进攻,刚一开始,总是让人不太舒服,但只能是受着,她半眯着眼睛,双腿圈住他的腰,两手臂更是勾住他的脖子,自己的脑袋则是搁在他的肩头,叫他看不见她眼里的思绪。   速度不快,慢慢地,一下下地了,那也是在折腾着她,凌迟她的感观,不是她与生俱来的东西,却是被迫要让她容纳下来,那种被撑开的感觉,叫她难以承受。   面色泛红,汗意从她的肌肤间渗出来,染的那层肌肤晶亮一片,他盯着镜子,上面一片白茫茫,什么看不见,看不到他自己,更看不到她的后背。   他的手,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叫做安分的,从她的后背到前面,力道极重,就仿佛他留下的痕迹,也要叫他自己亲手抹去,又是亲手再留下同样的痕迹。   小七软在那里,疼得发胀,那双手跟着他的身体一起,鞭策着她的神经,她想叫,声音却是狠狠地夺在喉咙底,怎么也叫不出声来,像是突然间哑了一般,又抑或是不愿意!   是的,她不愿意,咬着唇瓣,把快要泄露出来的声音给死死地捂住。   叶秉泽是个从来不会没有条件就附和一个人所开的条件,做慈善向来不是他的爱好,有借有还才是他的人生信条,他怎么给予她,她就得怎么给予他回应。   力道得重,又得轻,叫人不上不下,晃荡在那里,没个实在感,就是难受,她早就是经过风雨,这般动作,哪里还得扛得住,就跟被戳破了的气球一样,在他的面前破的粉碎,那似胡乱般哼哼的声音,在他听来跟个天籁没有什么两样。   他愈发兴起,折腾起来个没完,从浴室到床里,整个都狼藉一片。   小七瘫在床里,跟个濒临死亡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仿佛嘴一闭上,她就与这个空气告别了,这空气里有着一种味道,叫人不太喜欢的味道,她皱了眉。   可叶秉泽不让她安静,那么指戳向她的脸,看上去那动作好像很轻,“小七的胆子是不是越来越大了,都敢不接我电话了?”   还是这个问题在等待着她,她知道自己逃不过去,要是他没带重新提起,她还可以说是不知道,而现在,这个问题正想把她往深渊里引,那种前面没有明路的感觉,让她的心都揪在那里。   她想睡觉,太累了,嘴上到是回答着,“我手机没电了。”   很简单的回答,连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   她手机确实没电,是因为她自己亲自拔掉了电板,让手机不能开机,也不能接入电话罢了,当时,她正急着与伍建设谈老叔的事,哪里还会去注意这叶少有什么地方不高兴的!   “不会是你自己拿掉了手机电板吧?”他问,双手枕在脑后,眼睛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小七,你别说谎,我能看出来的。”   他说话的样子真是狼外婆。   这是小七勉强挣开眼睛看到的画面,眼皮重的都快与下眼皮紧紧地合在一起,拉过被子,她把自己蒙头蒙脑起来,“是我自己拔掉的电板。”   被子里传出来是她默默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闷闷的。   他就跟李寻欢的飞刀一样,每出一刀,例不虚发,决不会无的放矢,更不会错碰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拉开被子,他也跟挤入被子,与她贴在一起。   她没有动,任由他贴着,即使不愿意跟他挤在一块儿,还是得受着,尼玛,她心里的小人都在骂了,可她真没有办法,逃不开去,这年头,她就是个浮萍。   “你不愿意跟我说话?”叶少就是个不乐意她这么沉默的,前个问题已经算是了结,到底是什么事让她只顾着别个事,不接他的电话,想要知道原因,他哪里可能不知道原因,现在就是问问她,看她怎么回答。   态度还算是好的,至少他还算是满意。   他这么一问,小七到是想笑,她与他这种关系,哪里还需要谈心的?   还不愿意跟他说话,她要是愿意跟睡自己的、拥有不正当关系的男人当成知心朋友一样说话,她就是个傻的。   “伍建设那里,你做的挺好呀,我看要不,你来帮我的忙怎么样?”他再问,手弄着她的头发,长发勾人,勾住他的手指,是头发真想勾住他,还是他不想放手?   她更无语了,不是她不想攀他这个高枝,可攀高枝,不是人人都能攀,要攀就得付出代价,这点道理,她还是懂得的,装作睡着了。   这一装,到是没一会就睡着了。   她本来就困了。   太阳高照,晒的人都睡不住。   小七很讨厌太阳,人家说太阳底下什么也藏不住,可她觉得太阳底下更黑,什么事情在阳光底下做的,就算是那事儿再难听再难看,都是披着阳光的外风,到处拉风得很。   身边跟平时一样还是没人。   她松了一口气,夜里就算了,要是白天还让她跟叶少那个混蛋一起,她接受力真没有那么强,这全身的骨头都感觉像是重新排过了,一起来,全身都疼,酸胀的疼。   接她的人还是小张,人没换。   还是那辆黑色的奥迪,低调。   “伍姐,伍哥说有客人得需要你安排人来招待,别再叫她们别得罪人。”小张还是传递着伍建设的话,比起昨天来,他说话明显有一点改变,不再是有说不出话的时候。   客人?   她眼里的嫌恶之色掩饰不住,生平最厌恶这种事,却不得不做那个“搭桥铺路”之人,“是什么样的客人,有什么喜好?”   “这个伍哥没说,说是今晚在星辰饭店有酒会,伍姐带上适合的人一起去就成,请柬放在后车座里。”小张说的很流利。   她往身边一看,果然是见着请柬,看也不看一眼,直接地收起来,往自己的手包里一塞了事,“去‘月亮国’吧,我想做个SPA。”   熟人,这年头,熟人真是天天儿见。   小七真没想到还能跟个熟人相见,还是个大明星,张思洁,如今的大明星,居然也在“月亮国”里做SPA,刚好两部车子是同时到,几乎是同时下的车。 ☆、020我要不起你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毛爷爷   小七头一抬,就看见张思洁,恐怕是张思洁也一样,也是刚从车里下来,头一抬就看到她,或许是太过惊讶,夸张的太阳眼镜都快遮去她的大半张脸,还是挡不住她脸上流露出的那一瞬微僵。   “你好。”张思洁淡淡地打个招呼,便由助理陪着她走入“月亮国”。   看着她的背影,小七抚额,熟人嘛,还是别碰的好,还是像她们这样子知根究底的关系,对于双方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月亮国。   女子会所。   小七已经好久没有来过,这里的人到还是记得她,尤其是里头的齐经理都是亲自出来相迎,比起张思洁的低调,小七的出现着实有点高调。   齐经理还亲自引导她,让最好的理疗师为她服务。   这里的理疗师是最好的,更不会多话,这是小七选择的原因之一,尤其是她身上的那些痕迹,那个理疗师连个惊讶的表情都没有,这让她更为满意。   待得一身清爽地从“月亮国”里走出来,小七已经是精神许多,她回头看了一眼,还发现张思洁也出来了,只比她慢一步,这可真是巧合了,进去碰到,出来也一样碰到。   “小七,我们能说说话吗?”   这让小七有点惊讶了,看着后头说话的张思洁,她有种不妙的预感,但是,她还是答应了,让小张先开车回去,跟他说好,等会打电话给他,就坐上了张思洁的车子。   张思洁的车子还是挺低调的,似乎是怕引起粉丝或者记者的注意,助理与司机坐在前面,中间升起的玻璃帷幕,挡住后面的所有。   “你想说什么?”   沉默了许久,一直都没有说话,小七是一向是觉得自己耐心不太好的人,就开口先问。她的双手抱在胸前,姿态还挺惬意。   张思洁拿下眼镜,太阳眼镜下掩藏的是一双有着浓重黑眼圈的眼睛,那双曾经被媒体誉为“最清澈”的眼睛,此时黯淡的叫人都不忍看一眼。   小七也一样,她不是不知道张思洁如今已经是大红,这么狼狈的样子,真叫她吃惊,伸手去碰触她的眼,还没有碰到,就让张思洁用手给挡开了,她到是收起那几分惊讶,坐在一边,没再说话了。   这绝不是张思洁要的结果,等了好半会,都没见小七有再次开口,不由得有点心急了,“小七,你得帮帮我,你得帮帮我……”   她抓着小七的手,那力道,很重,几乎是豁出去般,那双眼睛,更是像看着救命稻草般地盯着她,让小七很有压力。   “你别这样——”小七开口,话说的很慢,是慢慢地说着,一字一句,目光带着几分镇定,“我自身难保,还能怎么帮你?”   到最后,她问出口的那句话,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冲着张思洁,那噪音近乎于凉薄。   然而,张思洁似乎是没听见她的话,把她无能为力的话听成了她不愿意相帮的意思,“小七,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做的不对,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只要你帮帮我,我再也受不了,受不了了,真是的,你叫叶少出出面,好叫我——”   小七甩开她的手,面上的笑意到是愈发的浓,目光却是如冰一样冷,冷冷地盯着张思洁那张脸,那张能叫粉丝着迷的脸,“你是谁?张思洁,你是谁,你要不要说给我听听,你到底是谁?”   她质问着她,那种不屑,从心底里散发出来,整个人似落在风暴的中心,谁都不能碰她一分,碰她一分,都叫她狠着心给卷走,为了不叫自己伤心。   “我是你表姐,我是你表姐——”张思洁一下子崩溃,重重地吼出这话,两手捂住脸,失声痛哭,指缝间渗出湿意,那是她的泪水。   美人泪,总是会让人心软。   但是,这个人是小七,早已经经历过狂风暴雨,这点泪,真没能叫她的心软下来,有时候,心软真不是好事,她心软过一次,得到傻瓜一样的结果,那么,她就不会再当傻瓜第二次。   她看着她哭,最好的演员在她面前哭,都不用去看电视,也不用去影院,都能实实在在的看到真实的演员在面前表演,她真是幸运的人。   表姐?   她的手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鼻头,表情一变,似悲天悯人的佛一般,眉目慈善,“表姐呀,我怎么都快记不得了,原来我还有个表姐的?”   “是呀,我们是表姐妹,小七,你忘记了吗,我想要隐退了,我捧着你入娱乐圈怎么样,让你大红大紫的,好光明正大地站在所有人的面前,小七,你能行的……”   张思洁说的很投入,演戏时面对着镜头,都没有此时投入。   可是,她的话让小七打断了,她愿意说,小七的耳朵不愿意听,尤其是听这些,“张思洁,你说什么呢,你有脸说,我都没耳朵听,也亏得你有脸说,我到还是记得你当时是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张思洁已经是慌乱了,眼睛更不敢面对她冰冷的目光,还有那个笑意,就是在嘲笑着她,不是不记得那些话,而是她记得,记得再清楚不过,所以,她不愿意想起来。   “可、可你现在不是没事吗?”她的话有些撑不起来,空荡荡的。   小七却是淡然了,面对着这样的人,她还能说什么呢,记恨这样的一个人,实在是没必要,当作不认识就成了,“停车吧,我想下车了。”   “小七,你不愿意帮我?”张思洁急了,紧张地抓住她的手臂,“小七呀,凭着你与叶少的关系,只有你能帮我了,真的,小七,要是你不帮我,我就只能等着身败名裂了——”   她哭的很凄惨,像是天都要塌下来似的,没有一个人能替她挡着。   “我凭什么要帮你?”小七冷冷地看着她,看着她哭泣的样子,那眼泪是从眼眶滑落下来,慢慢地湿过她的面颊,一点都没有凌乱,真像个最美的画面,“你以前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叫我好好地跟着叶秉泽,就会有我的好日子,你还给我个大礼,把我灌醉了再往他床里送?”   闻言,不哭了,我们的大明星张思洁不哭了,抽出纸巾,迅速地抹过脸,脸上没有上妆,这纯粹是看到小七才决定的,这也是她的心机,但是好像不太管用,她笑的更大方,好像刚才哭的人根本不是她一样。   “一次两次有什么区别吗?”她反问,目光充满淡漠,与刚才判若两人。   小七整个人都轻松下来,比起哭的样子,活像是她在欺负人一样,还是这个样子面对起来比较好,至少她不用那么膈应。   “是呀,一次两次都没有区别,你说的对,我自己没长眼睛,这怪不得别人,”说到这里,她换了个轻快的语气,“表姐,我亲爱的表姐,把你手头的名单给我吧,你的客人全给我吧。”   张思洁眼神一乱,瞬间又是镇定下来,“你说什么呀,我听不懂,都什么客人不客人的,你在浑说些个什么,你自己愿意作、”话说到这里,她觉得不太合适,又换了一个,“你跟着叶少不是挺好的嘛,干吗要……”   “我总不能就靠着他吧,男人嘛,表姐知道的最清楚了,现在一个脸,明天又是一个脸,表姐还是别在此面前装蒜了,把名单给我,我也许能帮你点小忙。”她现在有底气,还是别人撑着她的。   “你真能?”张思洁问,有点怀疑,又有点相信她,这是种矛盾的心理。   小七双肩一耸,“你可以不给我名单,随你的。”主动权掌握在谁的手里,谁就可以决定一切,她伸手抚上张思洁的脸,“听说你冲撞了方正的女人,现在各大媒体都在封杀你,表姐呀,我亲爱的表姐呀,你还是没学会看清自己的位置。”   张思洁把她手打开,防备地盯着她,“你怎么、怎么知道方……”她想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又是缩回去,那个美丽的男人,让她想起来就会哆嗦。   看着她这个样子,小七怜悯地长叹口气,“送我去星辰饭店,你考虑下吧,我等不了太久,你知道的,我耐心真不是太好。”   张思洁没说话了,沉默了,似乎在考虑这个交易的好处,以及可能性。   车子很快地就到星辰饭店面前,小七下车,刚打开车门,手臂已经让张思洁迫不及待似的抓住,她笑了,那是种志在必得的笑意。   “我告诉你,小七,你得帮我。”张思洁咬牙说出来。   她没有回答,挥开张思洁的手,直接地走入星辰饭店,电梯直上十四层,那里已经有人在等着她,1415号房间里不止有几个年轻的女孩儿,还有伍建设也在里边,女孩儿围着他,身上的衣物都有些不整,都是齐齐地奉承坐着的伍建设。   “小七来了呀。”伍建设当着小七的面都没有收敛的意思,反而是拉过身边最近的女孩儿,将她身上吊带裙子的肩带往旁边一拨,已经埋头在那女孩儿的胸前。 ☆、021我是你的谁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毛爷爷   眼见着小七进来,房里的人似乎是没有发现般,依然是用手或用唇奉承着伍建设,在她们的眼里,她的分量没有伍建设重。   小七眉眼间微绽,淡定地阖起房门,把所有的春光都挺合时宜地挡在门里,镇定自若地坐在沙发上,细撩撩的腿交叠在一起,嘴角带着笑意,倾身微往前,探出纤细的手指去拿茶几上的烟盒。   指甲全让黑色所覆盖,黑色的亮光,映在她的眼里,沉静无波,打火机的微弱火光一闪,她手指夹着烟递到唇边,对着微弱的火光轻轻一吸,烟渐渐燃,她将打火机丢回茶几,上半身已经往后一靠。   吞吐着烟雾,她好整以暇地看着伍建设拥着那个年轻的女孩儿,他的大手放肆地在那具娇好的身段间游走,那个画面就像是现实上演的三(级)片一般,或者更要惹火些,他的上半身不着半点,女孩儿的裙子给撩到腰间,清楚地见到他的手,在她的双腿间探弄,微夹杂着动(情的声音。   她就是看着,没有动一下,抽着烟,任由着那烟味弥漫她全身。   好女孩,不抽烟,她不再是好女孩,永远不能走在阳光里,烟已经是她丢不下的朋友,如同她生命里最重要的存在。   “伍、伍哥,伍、伍姐来了。”好像是还保留着一份清醒,那个女孩儿很困难地提醒着伍建设,明明不想放开他,又要提醒他,矛盾的心理,在她的脸上透露无遗。   小七乐了,演技挺好,她还挺喜欢的,这年头,真是花瓶也是红不了多久,有小聪明不要紧,别自不量力就成,至少在她的面前装个样子,她还是挺喜欢看。   她把烟丢在烟灰缸里,都没有捻熄烟头,腿儿放下,踩着细细的高跟鞋,直接地走向伍建设,这会儿,女孩儿都是识相极了,纷纷从伍建设身边散开,都齐齐地站到她的身后。   “伍姐——”   几个女孩儿的声音,各有各的特色,掺合在一起,让人听了,真想说年轻真好。   “伍建设,你还要做下去吗,要不要我跟姑娘们给你腾房间,或者你更喜欢在这里,让我们看着?”她问的很大方,没有一丝的不自然,更没有一点的不好意思,就看着伍建设,回避的意思那是半点没有。   伍建设放开人,还在那姑娘翘的浑(圆(臀)部别有意味的重拍一下,自个儿收拢皮带,上半身还是没穿,不介意在她们的面前露个大半个人,双臂环在胸前,那目光放肆地将小七从头打量到脚,“有了滋润,感觉不一样呀?”   这种目光,她早已经有心理准备,还是让她不太舒服,这种目光看着她,却让她觉得像在剥光她全身,她没功夫理会他的调侃之语,递给他一记不屑的白眼,面对着这几个姑娘,“你们要跟他有什么,我不在乎,别叫我在这个时间看到,你们想要带着痕迹去见你们的客人,好叫他们觉得你们是一天能接好几个的廉价货色吗?”   她这么一说,女孩儿的脸上掠过几分不甘,又不敢当着她的面说出来,个个都低着头,陈艳秋的结局,她们都知道,有些事,别人试过了就行,她们自己真没必要还去试试,碰得个头破血流的,那样真不好。   “自己记住吧,要想当大明星还是当个三流不出头的小明星,自己看着办。”小七最后加上这么句话,娱乐圈里的潜规则,她也熟知,张思洁怎么上位的,这几位就能一样的上位,钱权色,总是三位一体,谁也离不了谁。   伍建设没说话,任由她冷冷的在那里说话,好似在纵容着她,所有的事都由着她来,待得姑娘们都去收拾自个儿,他走过去,也不说话,直接用行动,把小七揽入怀里,那个动作显的理所当然。   小七不乐意,但没有推开他,一来她不是他对手,二来她深知他的为人,还是别为自己找不自在的好,这么个人,她还犯不着跟他置上什么气儿,只求着早点儿解脱就成,与他有什么龌龊,这么个小心眼的男人,她还真是得罪不起。   这人不记恩,只记恨,她算是最明白不过了。   一次的得罪就够她受的了,现在还没有结束,她不想再加深自己的折磨,索性地转头对着他,也不怕与他的脸太过接近,轻描淡写的说出一句,“伍建设,别脑袋就长在裤腰里,给我找个人。”   伍建设笑得很爽朗,粗砺的指腹滑过她的鼻尖,低下头,几乎与她面对面,“找谁,你说来听听,好叫我看看是什么人。”   他的神态带着几分暧(昧,灼热的气息都落在她的脸庞,娇嫩的肌肤承受不住的泛起浅浅的红晕,在她的小脸间晕开,似染上极诱人的胭脂。   明明这么亲密的姿态,她喉间动了一下,强自镇定地用手挡住他的脸,也挡住他压过来的几分叫人厘不清程度的暧(昧,“金雅,头牌经纪人,把我给她找出来,有了这个人,你做的事会多几分高雅。”   她说的话还是一贯的带着嘲讽的意味,眼里冷冰冰的,叫人看了都能生出几分冷意之感,不敢太过于靠近。   可——   伍建设敢呀,他生平最不怕冷,就是块冰,也能让他握在手里,热成水一样还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事,“我们家的小七真是够敢想的,连南方传媒那只母老虎封杀的人都要找来?”   金雅,孔雀传媒的旗帜性人物,曾经是孔雀传媒老板沈科手下最得力的人,后来不知何因去南方传媒,两家传媒不合不是一两天的事,但就是这样子,沈科竟然没有为难于金雅,到是金雅让南方传媒的母老虎给收拾了,近几年,完全没有消息。   “你知道她就好,去找吧,别在这里玩人。”她没好气地丢给他话,回头看着已经出来的姑娘们,个个各的风格,站在一排个,看着都是赏心悦目,“姑娘们,跟我走吧,别一脸的委屈样,也别做出个伸头一刀的好汉状,男人呀,只求个乐子,不爱看这一套。”   她说到这里,还别有意味地朝着挡在他面前的伍建设露出个笑意,不含着别样意味,就那么笑,笑的人嘛,不会有别人,就只有他!   伍建设难得有种头疼的感觉,这女人太聪明了,真不是件好事,他一向认为女人只在床里变得聪明些,会是比较好的,下了床,那些个聪明劲儿,不要也可以,就像小七一样,完全是反过来,叫他极为不喜欢。   所谓的客人,自是伍建设的客人,他的生意不止是“金碧辉煌”,还有更多不欲人知的生意,要是他现在就收手的话,不出意外,这钱已经够他三辈子花的了,还是觉得不太满足。   谁也不会嫌钱多!   他伍建设更不会,拿着个手机对着顾乔那边吩咐过去,去找人,找个叫“金雅”的女人,越快越好,不许耽搁一天。   这是“死命令”,就跟那个军令状一样。   酒会在十五楼,这是为着城中某位大佬过寿弄的个寿宴,那位已经闲赋在家的大佬硬是说要低调,不要太高调,不要弄个形式的,就来了个酒会,按着弄这个酒会的人坦白地说:钱多、人傻、要爱面子、好骗钱。   别看这里聚的都是城中名流,仔细一看,还真没有一对儿是真正夫妻的,就是看花眼睛也找不到,别这么说,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各自替各自隐瞒,要是一起曝出来,大家也都是跟着一块儿倒楣。   小七带着人入酒会,注意她这一行人的目光就抛过来,一眼瞄过去,就知道自己身边的姑娘们都能引起他们的关注,这点,她很满意,本来就为了这个。   谈吐举止都是专门训练过的,一个个的看上去都是让人骨头酥软的那种,她心里难掩嫌恶,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做事,人家小姑娘都是想的很明白,没有舍就没有得,哪里像她这么傻的,领了个任务,也不管她会不会,总归让她看着。   “柳老弟,这几年步步高升,恐怕入帝都已经不远了,何不如趁现在快活快活?”   这声音,小七还没有听仔细,再加上离得太远,真没有听清楚那边的究竟在说些个什么,只听见一个字“柳”,仿佛她心里头最坚硬的锁一下子被打开。   “哪里有伯父说的这么好,还得熬呢,最近出那么个事,我都快扛不住了,这不是趁早着事情处理好了,正好是拿着个假期出来透透气儿。”   这声音——   她再不愿意记起这个声音,可这个声音,不止熟悉的像是出自她嘴里,更已经是牢牢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永远都不会忘记。   柳成寄!   她转过头,果然是见到柳成寄站在王成功身边,笑的很温和,整个人显的湿润如玉,眼睛里所有的光芒都仿佛叫那副眼镜给挡住。   他似乎是心有所感,下意识地往着小七这边看过来,这还不止,还撇下王成功,自己一个人朝着小七这过去,他脚步先是有很克制,走得不快,但——   慢慢地他的脚步快起来,她甚至都没还想好怎么面对他,有人已经从背后搂住她,亲昵地用下巴贴着她的头顶,“小七,想我了没。”   他说的话,不带有任何的问意,而是在笃定一件事。 ☆、022我是你的谁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毛爷爷   前面是柳成寄,后面是于震,是的,那个搂住她的人正是于震。   这都叫什么事?   前有狼,后有虎?   这是小七面临的情况?   不对!   于震是老虎,可柳成寄不是狼,虽说那年曾叫她伤心过,还不至于跟头狼融合在一起,要说狼,也只能说“白眼狼”,就是伍建设那个混蛋。   小七头一个感觉就是冒起对伍建设的怀疑,想知道他所指的客人是不是这么两个,要是这两个,她还真是佩服伍建设。   他绕的个大弯子,把她给绕进来,绕的她都没有发现,真是够可以的,手段儿真是高明,不动声色地就把她给困住。   不是让她带着女孩儿出现,从根本上来讲,她才是主菜,女孩儿们不过是虚晃一招,玩的够好的,她忍不住想笑,觉得自己有点疯狂。   “于震,怎么没回部队?”她问的很轻,从那天走开之时,就没有想过会与他碰面,尤其是在这样的场面里,他是年轻有为的正团级军官,而她是名义上的“公关经理”。   于震是看见柳成寄的,看着那个小女人望向柳成寄,有股子冲动,叫他想都没想的就上前了,把那个小女人搂住,紧紧地搂住,像是怕她一下子就不见般,听的她一问,而不是做出不认识他的姿态,我们的团长大人表示内心十分舒畅。   柳成寄?于震?   在场的人有谁会不认得的?   就算是不认得的,也都听说柳于两家人,想看戏,这也是没的看的,谁要是爱看,就回家自个儿看去,在这里,谁都知道是个怎么回事,人家都没有结婚,就不许人家有什么了吗?   谁都是个不长眼睛的,看见了也当成没看见,有些事,不是你能说的,就不要说,说多了不好,眼睛亮的还不如当个睁眼瞎。   真的不好。   小七也觉得不好,这份叫她不太喜欢的“工作”才开始,就碰着两块硬扛扛的铁板,就算是想混,也没有地方可混,一前一后的堵着她,都没地方躲去。   “于团长,也是,怎么就没回部队,听说你都要结婚了?”这是柳成寄说的,一开口,就没有什么好话,那脸上是笑着的,笑得很温和,像个知心朋友似的提醒着人,“小七,到我这边来,好多年都没见了,怎么着,见着我都愣住了?”   话,说的真是轻巧,真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让小七都听的一愣一愣,都似乎要怀疑在这里之前真没有跟他见过面,现如今在这里,就是个巧合。   周围的人一听,有些人不太明白,有些人到是一听就懂了,这能叫“小七”的人,还真有人知道的,那也是有些资历的人了,就是晓得伍家事的人,晓得那是老伍家的女儿,自己就走开,还拉着旁边的人一起走,走到一边去。   小七试图从于震的手臂里挣脱出来,试了一下就知道那是没可能的事,也不太费力挣扎,就是看着柳成寄,笑的一脸殷勤,“得了,柳少可甭跟我开玩笑了,这说的话,可叫人误会的,于震你说是不?”   她头一个想到的便是与柳成寄拉开距离,过去的事就已经是过去的事,她也不想纠结过多,没意思,什么重温旧梦这一路子戏,真不是她的菜。   这她一开口,还是寻求着他的支持,于震怎么能看不穿她心里头的想法,到是愿意帮衬着她一起,搂着她的腰,一搂住就大有不放开的架式,当着柳成寄的面,成竹在胸。“成寄,也是好久不见了,真巧呀。”   他话边说着,手已经伸过去,表明他的态度。   柳成寄没有太小家子气,这人都坐到市委书记这份上,要想小家子气,根本就是个吃不开的人了,他淡定地同于震握手,眼里的笑意还是那么温柔,跟个春风似的,总带着几分亲和力,“也是,真是好久不见了,我还以为碰到小七是个巧事儿,想不到也碰到你了,你的喜酒,请不请小七呀?”   笑咪咪的说着话,他那话就是往着人的胸口捅过去,一点儿都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的,要是人家怒意冲冲地拿话逼你,还可能硬碰硬地来上一回,可人家笑着,就像在开玩笑,总不能因着这些刻意挑拨的话就一拳过去!   小七把话听在心里,没有半点的反应,就好像柳成寄说的话跟她没有半点关系似的,一直是笑着,那笑意却是未到眼底,就是端着个笑脸,不是出自真心,要说她的真心,早就死在现实的生活里,哪里还能缝补得起来。   于震一笑,手臂已经缩紧些,揽着人,跟个胜利者似的,“得,成寄,你还不知道吧,郑家的那个自个儿先说不跟我结婚了,你说我这么个给抛弃的人,是不是得找小七要点安慰的?”   安慰?   听见的人都拿着个暧(昧的目光,朝着小七这边一看,谁都知道这位曾经老伍家的女儿,现在当的是什么,还不是牵线搭桥的活儿,听他这么一说,年轻人血气方刚点,总是没有什么的,大都是心知肚明的一笑,到没有真放在眼里。   他不结婚了,小七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她离开的那天,已经听秦洁说起这件事,她到是没太放在心上,不是他说不结婚了,她就能与他在一块儿,没有那样的事儿,这么多年了,待在他身边,她都感觉腻了。   以前说自己走不开,估计是舍不得那一点温暖,她还真没有那种要为了于震留下的想法,走就是走,留就是留,随时都可以走。   小七点头,一手扬起,掩着唇瓣,把那笑意都掩饰住,像是在开玩笑般,“柳少的消息真是不灵通,是不是工作太忙了?”话说到这里,她转而朝着于震凑过去,这穿着高跟,还是没办法与跟他好好说话,微踮起脚,凑到他的耳边,“带我走吧,出去,别叫我在这里跟个傻瓜似的。”   这话好呀,对于震来说,就跟天籁一个样,恨不得当着众人的面儿,宣誓着他的主权,再把人给拉出去,好好地藏起来,不叫人看见,他又不是养不起个女人。   “那你能给我什么?”于震是个不老实的,明明她的话正中他下怀,还得要报酬,这就叫做是能给他一碗吃,还得把整锅的都给他。   这个人,最是心机森沉,一脸的全黑,全身精壮,自有一股子气势,那叫兵痞子的气势,逮着她的要求就顺着竿子往上爬,那是一点迟疑都没有。   小七没回答,到是朝着柳成寄伸出手,那样子,让人看了,觉得她就是要扑向那位,柳成寄对于这一手,到是没有上前去迎接,就那么看着她,似乎是在看她的真假。   于震笑了,他知道她这么做,就为了激他一下,一点儿也不在乎,这股子劲儿才能叫他喜欢,没谈好条件就没谈好吧,现在人在他手里就成,他想的很简单,她不答应,就由他来做决定,真别怨他,一开口:“成寄,一起走不?”   这个话,像个多年的老朋友似的,出乎她的意料,更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柳成寄的态度,他竟然是点头,那叫做欣然同意的举止动作,都让小七没由来地打个寒颤。   男人,大抵都是奇怪的动物,永远都叫她弄不明白,这刚才还两个人话那是对峙着,虽说是笑着说,可话里的针对意味一点都没有收敛,尤其是柳大书记那个话,不就是说要结婚的人,还是快滚吧。   情势儿一下子转变,叫她有种看不透的感觉。   她下意识地去找伍建设,即使是知道他早已经可能不在,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果然没有人,她身不由己地跟着于震的脚步,强自镇定地跟着他的脚步,走得慢吞吞。   “小七,这步子迈得这么小,难道是弄了小脚不成?”于震笑话她,说的话那是带着一股子玩味,还冲着柳成寄那么无赖般的扯开嘴角笑,“成寄,你看,是不是小七太紧张了,你跟小七都认识这么多年,是不是害羞了?”   害羞?   柳成寄脚步有点慢,走的很有架式,一步一走,抓过她的另一手,让她勾在他的臂膀间,把她挤在中间,两男人左右一边一个,三个人,当着酒会里客人的面,大大方方地走出星辰饭店。   这一走,到是好,小七手底下的那班女孩儿到底是知道来做什么的,看着她们的伍姐给带走,就去找伍建设,把事儿一说,就见那伍建设的脸阴的跟个什么似的。   “他们怎么会有请柬?”伍建设让人全退下去,冷冷地质问着对面的顾乔,“这两人不在我的名单上。”   顾乔是亲自发请柬,发过的每一个人都记着名字,压根儿没有这两位的名字,赶紧地叫来人,核对了一下请柬,真叫他没脸,这东西仿的比他发出的东西还好,两张仿的请柬放在他的面前,那是硬生生地朝他脸上打去。   小七以为伍建设就是打的再出卖她一回,这种事,他已经做的熟门熟路,没听说过会突然间变好这一回事,那个人的黑心肝,还能有什么事做不出来,此时也没空想那些,她想的就是怎么走开,这才是摆在她面前最现实的事情,也是最迫切。   她想借着一个人避着另一个人,现在到好,人家两个人联手了,她的主意就跟像鱼儿蹦跳在沙滩上,怎么也回不去水里—— ☆、023你是我的谁   卑鄙是我的绰号,无耻是我的本名。   ——《百变星君》   左一个,右一个,小七就给光明正地挟持出去,颇有种“风萧萧兮一去不复返”的凄凉感,脑袋里还自发地配上那电影里的场景:易水之滨,风萧萧兮,高渐离击筑为荆轲送行。   她一下子笑得很乐,要不是两边有人都挽着她的胳膊,她早就是笑得弯了腰。   “怎么呢,小七心情好像很好?”说话的是于震,说话间那个手呀,都跟着缩紧些,隔着中间的人儿,跟着柳成寄说起话来,“成寄,你说她是不是见到我们心情好的?”   这人真是够可以的,就爱往自个儿脸上添金,小七表示受不住,无奈敌不过他的力气,再加上有个柳成寄更没有放开的打算,她左右都不成。   柳成寄那人,让人一看就能生起几分亲近感,与人都没有什么距离感,要不仔细看还真是看不出他眼底的那几分疏离,隔着镜片,藏得好好的,任何人都看不出来。“小七得难为情的,她这个工作做挺出色,说不定真能从她手下出来个大明星,你说是不?”   他另一只手到是不闲着,把她的手握在手里,那么个大手,可把她的手牢牢包住,不叫她乱动一下,亲昵地弄着她的手心。   那种触感,让她的手不自在,这种手段,她不是没经过,就是最粗级别,到是让她把过去的记忆给想起来,那时候,他们都还年少,他拉着她的手,不是没有冲动,那时可不敢吓着她。   “我想去洗手间。”她是个不识相的,力气敌不过两个大男人,她没必要白花力气,但是这个,她有的是理由,“你们想谈的话,还有时间呢,我又跑不到哪里去。”   她的小脸全是笑意,像盛开的杜鹃花一般,弥漫着粉色,叫人看得眼发直,身上就穿着个抹胸礼服,让她的胸前看上去有那么一点可观性,再加上那裸在外头的肌肤,不用摸都晓得能怎么个滑腻法。   柳成寄放开手,还朝着她有模有样地做了个极为绅士的“请”的姿势,“我等你。”他的声音柔和,像是棉花般让人浮在上头,柔软且舒适。   这边放开了,她脸上的笑容半点未失,侧着脸,对着于震俏皮地挤挤眼睛,“于团长能否放开下,好全了我去洗手间的愿望?”   面对着那双可以称得上灵动的眼睛,若是可能,他早已经一手扳过她的小脸,将自己的吻印在她的脖子间,叫那里留下属于她的痕迹,但是,他放开了,那手放得很快,也摆出个绅士般的姿势,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叫小七更乐了,仿佛心里没有一点烦恼般,手拍过他的肩头,动作自然,似乎就在奖赏他的知情识趣,还调皮地行了个屈膝礼,慢慢地走向左手边的洗手间。   两个大男人对视一眼,那一眼写着笃定,各自的笃定,也是各站一边,打量着彼此。   柳成寄站直在那里,永远都是那么个姿态,精神,倍儿精神,那手指虚扶一把眼睛框子,就瞅着个于震,从小就是同个圈子里长大的,人嘛,是熟得很,“于团长把小七带走,这些年承蒙你照顾了。”   这话说的直白,没有留余地,算是他的谢言,可是,于震不乐意听呀,这感觉像是在家长在谢他一样,问题是柳成寄是谁呀,他是小七的谁?   他到是靠着墙,整个人就那么斜靠在那里,那么个的块头儿,叫人远远地就不敢接近,谁不知道这位年轻时可浑着呢,就是部队里也敢横着来,谁提到他都是头疼,谁提到他又都是举大拇指夸的,这人嘛,总是有两面的。   术有专攻,这话到是没错,落在于震身上真没错,部队里是混的风生水起,没有意外的话,往上升那是自然的事,想那一年抗震救灾,可差点儿没把他自个儿的命都豁出去。   “柳大书记,这可说的是什么话?”于团长挑眉,显的有些个惊诧,“就凭我与小七的关系,柳大书记说这话,可真是朝我脸上打。”   刚才,两个人还同气连枝,现在小七人一走,两个大男人就开始扯皮了,谁也不愿意输着谁,是骡子是马,都是得遛遛!   柳成寄看上去温和,同为男人,那眼底的锐光可是瞒不住于震的眼睛,这年头,能在官场上做的人人称道,没有几分本事,哪里做的下来,“说真的,柳大书记,你真别在我面前说什么你能娶小七的话,这年头,你的话只能去哄得了小孩子。”   人家不给面子,趁小七一走,就想给他排头吃,他也不是好人,怎么着也得让人认清个本分,好歹是小七的旧情人,让人难看点就成了!   “也是,这话我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柳成寄说的一笑,那笑意衬着他的脸,真个是美好的,如块最上等的玉一般,谦谦君子都不过如是,“于团长呢,郑家的婚事可能取消,未必没有哪家不敢盯上于团长,那么于团长找小七如何?”   他硬着心肠相问,心中早有主意,那眼睛就盯着于震,仿佛要从他嘴里榨出些什么东西来,不是怕他,最怕的不过是小七心早已经有了选择。   “柳大书记,你这人真是叫人不舒服呀,自己不能,还想叫别人也不能,世上怎么总有你这样的人,自己吃不着,也想叫别人也不吃!”   于震的假期本就不多,如今就趁着这个假期,就自个儿来了,没曾想,他看中的人,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小丫头片子的,引人的本事到是多。   柳成寄闻言更笑,双手插在裤袋里,典型的三件式礼服,黑色,让他看上去很英挺,站在走廊,冷气很足,不觉得天气热与他有什么关系,“可我就是这么个人,也不怕跟你承认了,说到底,我们在这里争个什么都不抵事儿,小七夜夜陪着的可是叶秉泽!”   这话说的没错,要说他是怎么知道的,这种事,早就是传开了,以前不知道,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消息传的满天飞,他可恨着咧,要说他不在乎,能吗?   怎么可能的事!   那是他自小就想捧在手心里的人儿,就这么着让别人先占了头把交椅,是恨都来不及,一想着小七在叶秉泽怀里,他简直是有种想杀人的心都有,他的小七,就这么着让人给污辱了去,想到那时,他一点都没有做到事儿,真是恨他自己。   这话一说,于震的脸一变,还真是难得,这位总是个油盐不进的浑主儿,一听这话,简直就想要找上门去找叶秉泽,但还是很镇定,目光冷冷地盯着柳成寄,“上次你的事做的可不高明,让伍建设那家伙逃了一回。”   他要对付的第一个人就是伍建设,这个黑心肝的渣子,就是他逼着小七上了叶秉泽的床,叶秉泽那家伙他是最晓得不过,一入床里就是个浑的,小七还不定被他怎么折腾的,一想到那个,他脸色微窘。   不是他不想掩饰着这微窘的,而是这大夏天的,他就是一身休闲,那处支起的帐蓬真是瞒不住人,这个真叫他没脸,一想到小七在叶秉泽的身下承受不住的样子,就联想自个儿与小七在一起的时候,那处儿就不容他抗拒的精神了。   但是,一面对着柳成寄那种打趣的嫌弃目光,他还是挺直着腰杆子,脸皮就比城墙都厚了去,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柳成寄也是个人,也晓得那是个怎么回事,忍不住啐道,“等会小七出来,你别叫她笑话,都管不住自己的家伙来。”   他的嘲笑是明目张胆的。   “什么管不住自己的家伙?”   小七刚从洗手间里出来,就听见后面的几个字,要说她怎么出来了,其实她也不想出来,尤其是他们,但是她真没想太多,伍建设有意思要把她送过去,她没必要非得去,这两个人,怎么说,她也都是认识的,好好谈了就是了。   她想的很简单,已经没有了刚去洗手间的慌乱,虽然没那份慌乱没有流露出来。   柳成寄迎面走向她,曲起手臂,看着小七很上道地挽住他,那份眼里的利光一收,温柔似水般,“小七你说,这都大晚上的,我才从外地过来,这饭都还没吃,不如你请我吃饭?”   谎话一张口就来,前些个日子已经在这里扎脚,至于新闻里没有透露,着实是手里经着重要的事,新闻这种事,总是等事成了才好说,报喜嘛。   小七也跟着笑,要是柳成寄不提以前的事,她也能自在点,再说了,现在请个吃饭,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以前的事就过去吧,那真的不能怪他,伍红旗同志的的确确是犯了事,贪了污。   想到这里,她点头,再没有犹豫,“于震一起去?”   于震还没有开口,什么吃饭的,他觉得还不如把人剥光放在床里,好好地挤着她,瞅着她对着柳成寄笑,那心里头可闷了,忽然间听到她跟自己说话,赶紧地回道,“当然,我也饿的,这里头真没有可吃的。” ☆、024你是我的谁   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   ----毛爷爷   小七真不是有意的,她那个目光呀,就是那么自然地扫过于震的身上,当然也看见那处的不河蟹,她又不是什么人事不知的小女孩,目光就自然而然地带着打趣的意味,一手作势掩着唇笑。   于震不乐意的,于大团长一直在她的面前弄的个很强硬的姿态,又是那种油盐不进的主儿,哪能容得她这样的戏谑目光,要是柳成寄不在这里,早就是让他拉着人,随便地踢开个房间,把戏谑他的人儿压在床里给法办了。   现在,他怎么看柳成寄都是不顺眼的,恨不得把人当成隐形。   可是不能呀,小七一手还挽着人家,他抱着输人不输阵的姿态,也曲起手臂,走到小七的身边,当然,他也没有输人,才不会这么承认,现在自己就输人了,就算是输了,他也要扳回来,那个词就是个形容词。   “去哪里,要不就在这儿?”小七提了个建议,目光已经从于震的身上扯回来,眼角的余光可不是善茬儿,就顺着于震的意思,挽着他的手臂,“这里的东西可地道,去别处,我还怕你们看不上眼。”   她张嘴就来个话,眸光流转,不经意间流露着一种风情,叫人移不开视线的风情,小抹胸小礼服露出她细瘦的双肩,往下腰间收拢,那腰看上去似不盈而握,礼服及膝上十五公分处,她的小腿笔直而纤细,踩着镶着晶亮水晶的鱼嘴绒面镂空深口细高跟鞋,脚趾头涂着黑色的甲油。   明明那身小礼服让她显的俏皮,可那鞋子与黑色的甲油,让她俏皮透出一点点不动声色的抗议,与这一身显然是附和某个恶趣味之人的打扮有那么一点的格格不入。   “你这身得换换,跟个萝莉似的。”柳成寄觉得她的品位很奇特,当然,他转念一想,“或者是那位的恶趣味?”   小七到是毫不在乎他提起那位叶少,这事儿是事实,她也没有什么可否认的,有些事不是自己说没有,别人就能相信,大多数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或者耳朵多点。   她点点头,比这个更不在乎的是她还双肩一耸,“演奏家到我面前的,我没道理不穿,总比自己受到伤害好吧?成寄,你说是不是?”   她笑的很天真,把自己的事当成笑话一般。   那个笑容落在于震的眼里,眼前能浮起四个字来形容她,那是再恰当不过好。   没心没肺——   “你似乎是开朗了些?”于震的话含着个讽刺的意味,小子一下都没有停,往着饭店的餐饮部过去,健壮有力的手臂攫住她的手,“小七真喜欢看到她开朗的样子。”   他最后的话几乎是凑到她的耳边,透着个暧(昧的姿态,当着柳成寄的面,做起这个动作来,一点都不顾忌身在光天化日之下。   柳成寄不悦,于他来说,小七那是他的,于震在他的面前都不能算是他的对手,他是这么想的,抱着坚定的决心而来,他要把小七带走,给她安静光明的未来,不是现在这样子,她的笑,让他看到她笑容下的悲伤。   “小七——”他轻轻地唤道,仿佛是在心底里沉浸许久的心声,“我爱你,能不能别折磨我——”   这一刻,她的心无比柔软,从没想过她的心能再一次柔软,可——   她的手发疼,那重重的力道来自于震,他的目光冷冷地盯着柳成寄,那种目光,似乎是看到杀父仇人般,明明是盯着柳成寄,却无端端地叫她觉得发冷。   “伍姐,五号包厢怎么样?”   餐饮部经理是认得小七的,就在这饭店里,几年前的小七通常都是在这里,与叶秉泽一起,她扮演着叶秉泽喜欢的菟丝花,凡事依靠着他过活,仿佛没有他的庇护,她再也活不下去。   经理的出现,让三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缓和下来,至少不那么诡异,让人都觉得伤脑筋,两个大男人都偏过头,谁也不预备理谁,小七点点头,算是觉得经理的安排不错。   她心里松了下,为着柳成寄的话,那个话让她的心骤然加速,仿佛是着了魔,低着不敢面对他的目光,那包含着深情的目光,一如她与他年少时最美好的回忆,她差点就要陷进去,可——   经理的话将她拉回到现实里,她又笑了,还是那种笑法,没怎么在意的笑法。   于震毫不客气地大笑出声,再没有什么能比看到对手不能如意而叫他更高兴的事了,取笑敌人时,就得毫不留情,这是他的为人准则。   经理很镇定,耳朵好象没长,若无其事地在前面引路。   柳成寄走在最后,双手捏握成拳,面色不再是柔和,而是克制,隐藏在镜片下的眸光锐利而森冷,与他温和的面容完全不附。   五号包厢,于她不是什么快乐的回忆,叶秉泽有个奇怪的嗜好,就像房间他永远只喜欢808,吃饭也总喜欢在包厢,她想她能够理解他想做的低调些,不想叫别人目睹他怎么吃饭,但不明白他为什么就只喜欢五号包厢。   当然,她不愿意去想,那个男人的任何事,都不是她愿意去想的。   三个人坐在包厢里,一边一个,成个三角形,看上去像是三巨头的会面,谨慎而神秘。   服务员先进来,端着茶进来,还备着菜单。   小七没去看菜单,自己拿过茶壶,在三个杯子里倒满茶,再将转到两个男人的面前,看着他们拿过菜,她将服务招到身边,轻声地跟她说还是老样子。   “老样子?”于震大赤赤地坐在那里,脸上的表情都没有掩饰,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高兴就是不高兴。   这恐怕是不太叫人满意的话,也难怪叫于震心生不满了,关于叶秉泽的怪癖,他还能不清楚,只是他在想这个突生的怪癖与她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最好是没有,他不太乐意看到,或者是听到也是不行。   柳成寄一直是看着小七,那目光就一直没有移开过,像是粘在她的身上,与她融为一体般,从她的身上试图找出些与年轻记忆融合的东西,那些曾经叫刻骨铭心的忘记,总让他不肯轻易地忘记。   忘记就是代表着背叛。   有过一次背叛,第二次,他再也不想背叛,背叛他的感情,埋在心中最为炙热的感情,那种一喷发出来使火山爆发一般,然而他却这里看着另一个男人以着异常熟稔的姿态对着她说话。   一桌的菜,只配着饮料,没有酒。   “不喝酒,那位一直不喝酒的吗?”柳成寄敛着眉眼,看着这一桌子的菜,“还是小七不喝酒了?”   她一笑,给自己倒了杯饮料,缓缓地摇摇头,“没有的事,就是今天不想喝。”说话的同时,她靠近于震,与柳成寄拉开些距离。   本来是三巨头的模式,现在,到成了一边倒,倒向于震这一边,这一切都让柳成寄眸色暗沉,知道是一回事,而看到又是另一回事,听的再多,也只是听说,见的多,那才叫让他痛心。   他的小七,想捧在手心里的小七,现在离他远远的,不愿意见他一面,就是话也不愿意跟他好好说,“还记得你第一次喝酒吗?”   他问,目光盯着她。   那种直白的目光,从她的镜片后透露出来,让她的心都颤了,下意识地低下头,回避着他的目光,手放在桌下,那桌下的手,已经让于震占了个便宜,被他握个正着,她想缩回来,于震不让她逃。   她没再动,怕动静太大,舌尖无意识地舔舔唇瓣,“以前的事……”别提了。   话还没说完,她丝毫没有准备的余地,颈子已经让于震给搂住,她瞪大眼,双手急着要推开她,他却是更强势,搂着她的脖子,薄唇已经是放肆地堵住她微张的嘴。   柳成寄露凶光,表面的温和再也保持不住,两步就到于震的面前,双臂朝前一揽,就要将小七揽走——   “小七有客人,怎么都不跟我说一下,也好叫我出面招待一下。”   包厢的门给推开,伍建设出现在包厢门口,斜倚在那里,没有要进来一步的意思。   面对着伍建设与柳成寄,于震没有要放人的意思,兀自在那里舔吻着她的唇瓣,那姿态都恨不得把人吞入肚子里,炽热的目光,谁都看在眼里。   小七喜欢他的吻,比起叶秉泽那种,她更喜欢于震的吻,双手勾着她的脖子,在柳成寄的面前,她毫不忌惮他的存在。   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她想这么告诉自己,可伍建设阴魂不散的出现,叫她明白一个事儿,讨厌的人总是在你不想见的时候出现,叫人觉得兴致都要少许多。   推开于震,她推不开,那个人到是放开她,以着占有者的姿态,搂着她的腰,面对着伍建设,“伍建设,你生意越做越大呀,连我的面子都不给了,让我进来还得找个做个东西混进来,太没有面子了。” ☆、025你是我的谁   敌人一天天烂下去,我们一天天好起来。   ——毛爷爷   “于团长,柳书记,真是荣幸。”   伍建设伸手,满脸笑意,笑的很热络,好像他打从心底里就是这么想的。   他一个伸手,小七很自然地接下,随着他一个用力,她人已经到伍建设的身边,头也不回地走出包厢。   “记我账上吧。”   就是这么一句,再没有别的话,她那步子很坚定,仿佛让她抛在包厢里的两个男人与她毫无关系,那种撇清的态度近乎于冷血。   柳成寄与于震自然是想上前阻拦,他们的去路让伍建设给拦住,不止他一人,身后还跟着面色严谨的手下,那一个个的黑色西装,大夏天的,也不怕热的中暑了。   伍建设这一招,是他惯使的,拿着个场面来震人,脸上笑意半点未消,“两位听见了没,小七说要记她账上。”他说到这里还是停了下,打了个响指,“她哪里能在这里记账,都让叶少快纵的没边了,还是我来请两位吧?”   他毫不介意地把小七留下的那句话给弄的支离破碎,一点都不让他们享受到小七的招待,即使就是这么一顿饭,那也不乐意的!   “叶秉泽?”这是柳成寄重复的声音,薄薄的镜片再也挡不住他锐利的视线,对伍建设压根儿没必要收起他的善意。   于震哪里能不知道叶秉泽这个人,要说起家世来,两家那是毫不上下,甚至是叶秉泽更占着高点,叶家是个奇怪的,自从叶老子退下来后,就再没有涉入过军政界。   “伍建设,不是我说你,你把小七给他,到真是为你自己找到个好靠山。”柳成寄年岁与他差不多,自小也是一块儿长大,比起别人来,他更晓得伍建设那个人的心态,“这买卖,你真有脸做?”   他质问着,若不是在这里,在饭店里,大庭广众之下,他身为市委书记得注意点影响,早就是一拳揍过去!   于震乐了,伍家的事,他哪里没听说过,从他与小七的第一个夜晚开始,所有关于小七的事都放在他案前,从出生到现在,都经过什么事儿,一清二楚。   别看他块头那么粗,着实是个心细如发的人。   “靠着女人发家,也不怕亏得慌。”他到是不怕,没有柳成寄那些个顾忌,大步上前,一拳挥过去,挥的那力道极重,他甚至都不愿意留半点余力,“最下作的男人才愿意把女人推出去——”   他那一拳,伍建设往后退,退的很快,身后的手下立即涌上来,挡在她的面前,把所有的攻击都挡住,情势一下子变的不容乐观。   比起这一边的混乱,柳成寄都没看一眼,像是与他无关,走出包厢,与伍建设擦身而过,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道锐光。   伍建设报以一记笑意,目送他。   于震不是对付不住挡在面前的人,一拳落空,就已经没有再送他一拳的意思,人嘛,出手算是最初级的,要让一个人痛不欲身,还有更多的办法,不急于一时。   他竖起个食指,隔着众人指向伍建设的面门,“伍建设,来日方长呵。”   那走路的样子,真没把伍建设看在眼里,张狂的狠,更多的是一股痞子味。   伍建设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看着他走出去,更没有让手下的人堵他,没有那么做的必要性,有人愿意跟着小七,他求之不得,最好——   他笑了,还是方才的笑意,多了点算计的意味。“你们伍姐在哪里呢?”他对着手机问,那笑意始终未见有收敛的迹象。   上一秒,她还笑着,下一秒,他就已经变了脸色,低咒出声,“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人找回来,叶少还在这里,你想叫我吃不了兜着走?”   这声音,叫他身边的手下,都噤若寒蝉般,不敢出一声。   小七失踪了。   偌大的城市里,没有她的半点消息,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就是伍建设也找不到人。   站在叶秉泽的面前,伍建设似乎是没有多少分量,离叶秉泽最近的就是李胜利,离的越近,越能说明信任度。   叶秉泽不吸烟,他甚至不太喝酒,很让人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坐在那里,听着伍建设的话,连怒意都没有,像是听着“今天晴天,明天还是晴天”的平淡消息。   “去找吧。”   他就是轻轻一个扬手,说话的李胜利,仿佛是他的全权发言人。   伍建设心里不爽,可没有那么傻,会流露在脸上半分,依然是恭恭敬敬,“还请叶少放心,明天晚上叶少会见到小七的。”   他说的很有把握,心里到是没底的。   叶秉泽在看书,是的,就是在看书,别怀疑,这是真的,一点都不要怀疑自己的眼睛突然间成了个老花眼,他确实在看书,这个是真实的画面。   那书的封面暗红似干涸的血,落在他修长的指间,白皙的颜色,与暗红近乎于妖诡的封面,叫人一眼看过去就会落在眼底,还有那封面上头的女子,纤细的腰肢,胸挺,腿长,黑色的波浪卷长发随她蜷缩在床里的姿势而铺满床铺。   他抬起头,黑瞳里似乎掠过一丝狐疑之色,“明晚?”他说出这两个字,声音淡然,没有什么情绪,“我可不乐意等到明晚。”   他说的很直白,话一说完,又专注于那本书。   那书似乎是非常吸引他的目光。   至少伍建设是这么看的,封面的字都是黑的,在暗红的颜色里看不太清是什么书名,“恐怕没有这么快。”   他说的是真的。   叶秉泽没再看他,那手挥了挥。   他不需要解释,更不需要没能成事的理由。   他要的就是结果,不问过程。   伍建设出来的时候,李胜利也跟着出来,就在他的身后,保持着一步的距离。   “叶少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终于,伍建设先开口,打破沉默的气氛,他一手插着裤袋,一手摸过他自己的鼻尖,声音沉稳,即使是得了最后通牒,还是一贯的口气。   李胜利跟着停下脚步,瞅着那从不掩饰一点野心的伍建设,面无表情地说道:“还是去找人吧,尽快,叶少没有多少耐心,你是晓得的……”   “于震来了——”伍建设打断他的话,那张充满着野心的脸,露出个笑意,“还有柳成寄,许是这两个人男人中有一个把小七带走了,要是真那样,我怎么处理?” ☆、026你是我的谁   李胜利真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在他看来,这个问题得分两方面来看,一是于震是不是那个带着伍卫国走的人;二是伍卫国是不是自己愿意跟着于震走。   前一个,他还好说;后一个,他插不上手,也不想插手,“希望是他们把她带走的,建设你说是吧?”他说话的样子像个语重心长的长辈般。   伍建设不意外听到这样的话,似乎早就有准备,面色微染上几分担忧,“我真叫叶少知道这几年小七的动向……”他说的很轻,很犹豫,真正地为小七的过去而担心,扮演着一个好叔叔的角色。   听着的人没有任何的表情,即使在他说似长辈般说出语重心长般的话,那张方字脸从头到尾都透着严谨,没有丝毫的表情,仿佛那张脸早已经僵硬了般,丧失做任何微小动作的功能。   “叶少说了,鸟儿嘛,总得让她出去飞飞,这外头风大雨大的,总得叫她知道个好歹。”明明说着好话,李胜利还是那个一千零一号般的表情,“还是赶快叫她回来吧,晚了,叶少这里,她恐怕是吃不起的。”   最后的话,是李胜利加上去的,当作最后的慈悲。   伍建设点头离开。   那只鸟呢?   所谓的小鸟,小七在哪里?   她可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的眼里已经失踪了。   关机,坐着别人的车子直接从星辰饭店的地下停车场出去,小张没等到人,又一拨打个手机,关机的提示音。   她跟谁走?   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让叫她神秘地走出去,那人是张思洁,带着手里头的名单,暗地里找上她。   表姐妹,曾经亲密无间。   现在,就是多说一句话,都觉得腻味。   这是伍卫国的感觉,看着张思洁鼻梁上架着的大墨镜,眉头微微上扬,“你气色不错。”   她这是调侃。   张思洁的脸色真不是太好,得罪了方正,全面封杀,她的日子真是不好过,还得吃老本,靠着手头里已经好久没有动用过的名单,还能过得尚算是还成。   但是——   贝齿咬着唇瓣,咬得那唇瓣发白,她都不自知,或者是没空理会了,眼睛隔着黑色的镜片,忿忿地瞪着小七,“你现在有叶少当靠山,要是当年叶少看上我就好了,我也不用现在得罪方正了。”   听听——   这话说的,好像是小七的错似的,好象是小七挡她的道儿,把叶少占了去。   小七忍不住想笑,反正她今天心情特别好,一下出现两男人,现在又来个张思洁,叫她真是应接不暇了,也不是没有见过脸皮厚的人,伍建设就是那么一个,张思洁比起他,丝毫不落下风。   “要不,你去受受?”她问,双手端着杯咖啡,坐在张思洁的屋子里,瞅瞅屋子里的摆设,除了简洁点外,没有一处是她喜欢的,“然后再告诉我是个什么感受?”   喝着咖啡,她还是打个呵欠,有些困倦的样子,咖啡的提神作用于她一点感觉都没有,想睡还是想睡,不会因为喝了点咖啡就会睡不着。   张思洁摘下墨镜,在家里,没必要戴着它,收拾起来,眼袋很是明显,整张脸都让完美的妆容所掩饰,还是难掩着她眼底的憔悴,“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是把你出卖给叶少,可你也不想想,你就经这么一个男人,我呢,为了今天的地位,我付了多少?”   小七往后靠着沙发,觉得这位是不是有点误会自己的意思,“我从来没看不起你的意思。”她说的简单,这便是她最初的想法,“你自己的选择,你自个乐意就成,别扯上我。”   她分的很清,看不起别人,也得自己本身有那个资格才成,陪一人是陪,陪两个人也是陪,就是她陪的人就只有叶少,而张思洁陪的人比她多而已。   五十步又何必笑百步?   “也对,是我自个儿乐意。”张思洁说着,算是默认,要不是那些个,她哪里能红得起来,为了个角色,就算是那导演是个猪头,她都曲意奉承,点燃根烟,颇有点风尘味,“你现在是要舍了你那身皮肉?”   名单,所谓的名单,不过就是她的客人。   大明星张思洁私底下有“客人”,这话要是一传出去,还不得人人都抡圆了眼睛要看一下,八卦是人人都爱听。   但是那名单,由她所有,是从金雅那边得来的,客人也是她自己接待,别人还真没能从里头看出些什么来,一切都是低调的,低调的不能再低调了。   小七“噗嗤”笑出声,那叫控制不住,抬眼瞅着她,“金雅那边有联系不?”   张思洁终于是正色起来,盯着她,“你别真要是想捧人吧?”   “有什么不好的吗?”小七不回答,直接地反问她。   沉默了,沉默的是张思洁,她狠狠地抽几回烟,又是狠狠地把烟给弄灭了,瞪着她,那目光都跟着要吃人似的,“伍卫国,你到底想干嘛呢?”   小七耸肩,表示自己的清白无辜,“没想干嘛,手头的工作,赚人家的工资,我总得做点什么是吧?”   很平静。   明明面前的人很平静,张思洁深深地感觉到看不透她,才几年没见,已经看不透这个人,以前就是张白纸,现在的她看不出颜色。   窗子开着,房子里的亮度,与外头的黑暗,形成鲜明的对比,朝外一望,远处都是通黑一片,所有的建筑,都被黑夜吞噬入口。   “你不像是这种人。”这是张思洁的直言。“或者你想抓住机会,将伍建设一军?”   小七到是笑了,还是笑的没心没肺那种,像是没在意张思洁的话,拿着张思洁给的U盘,“我需要金雅,你要是能给这个,你还是大明星。”   张思洁从鼻孔里哼出气来,“我的底子全给你了,你自然得把我弄回去,不然你以为就凭你的话,我就能把这些个东西给你?”   没有底子的她还能靠什么,自然得红回去,总不能叫她吃老本吧。   “我真不知道她在哪里,你不会叫伍建设去找呀。”不是她不想说,那是真不知道。   小七算是相信她的话,捏着U盘的手紧紧地收拢,没有给张思洁一个回答,就直接地走出去,这名单儿是伍建设求之不急的东西,她走出去,还随手将门带上。   “伍建设——”   她的声音很低,低到她都要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好像那声音不是她自己发出来一样。   毛爷爷说过:没有资产就是最大的资产。   那么,她还是想再借一下古人的话来解释一下这个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027你是我的谁   小七不是光脚第一天,她光脚很久了,从那一年伍红旗同志出事开始,她从穿鞋的一下子成为个光脚的,开始还真是不能接受,好日子都是享受惯的人,怎么能——   不一样的日子,不仅仅是不一样,她的生活翻天覆地,从天堂到地狱的距离,以为是很远,在她自己的身上,天堂与地狱的距离,可是诠释的很完美,一线之隔,还真是说的不错。   她走出张思洁的公寓,抬头看着夜空,一颗星星都没有,让她想起一首歌,“没有星星的夜里,我把往事留给你”,嘴里就跟着哼起来,也不顾自己一身小礼服,走路极为不便。   好像有人跟着她?   她听到脚步声,那脚步声一直跟在她的身后,面上浮起戒备的神情,便站在原地,没有再往前走,站在白玉兰灯下,双臂环抱着自己,不再动一下,警戒已经升到最高处。   有人从她身边走过,看都没看她一眼。   她不由得失笑,觉得是自己神经过敏,把同条路走过的人,都当成可能是在跟踪她!   就在她放下戒心,慢慢地往前走,前面的人一个转身,冲着她过来,她赶紧地往后退,人已经下意识地做起防备。   可——   身后还有人!   她一转头,那人到是漾着笑脸,一派温柔。   “成寄?”她低呼出声。   那人真是柳成寄,他出来的早,趁着伍建设与于震在那里歪缠,他手脚挺快,溜的个不见人影,最是快速地跟着她,相处那么多年,不是白相处,他真是了解她性子,把她的去路摸的一清二楚,见她坐上张思洁的车子走。   堂堂的市委书记,他做起事来,那可是绝对不会含糊的,在张思洁的楼下等人,做的是像模像样,更是让司机吸引走她的注意力,下手的才是他。   这一手,声东击西,他玩的可在行,把人给打横着抱起,轻轻地塞入车里,他自己也跟着上车,坐在车后座,让车子缓缓地驶离出小区。   夜很深。   青凌是个不夜城,时间才过十二点,满街的霓虹,黑夜早已经退居二线,尴尬地任由霓虹的艳色将它吞没,蜗居在一角,见不得光亮。   小七醒了,脖子很疼,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应,她用手揉着脖子,那处一碰,都让她觉得疼得不得了,偏就是那处难受,又是不敢碰。   她身下是大床,身上的小礼服都换下,棉质的普通睡衣,上面还有小碎花,她缓缓地坐起来,发现自己落在正对着床的镜子里头。   那里面的她,长发披散,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双眼无神,嘴唇干燥,像是从风干了一般,身上看不出半点滋润的态势,即将枯萎的花,大抵就是她这样子的了。   她嘴角一扯,镜子里的人影也跟着一扯,那是笑吗?   比哭还难看。   她对着镜子比了个中指,那种被人打昏后醒来的慌乱一点都没有,她像是毫不在乎,还嫌睡衣的袖子太长,她把袖子卷起在肘间,人从床里跳下。   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这种房间的布置,她想除了宾馆,除了星辰饭店,不会再有别家,毕竟没有哪家敢盗“星辰饭店”的版。   她饿了。   酒会就喝了点酒,后来又是一团乱,更别提吃东西了。   “成寄,我饿了。”她说话了,仰起脖子,却又是半歪着脑袋,眸光沿着镜子游走,长发在脑后下垂,抵在她的后腰间。   最危险的地方,总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个话,早就让人奉若神明的旨意般,就是柳成寄也逃不开去,似着魔一般的将她带回到下榻的酒店。   或者又是个挑战?   他推开门,看着他带回来的人,靠在镜子前,那姿态,像是少了骨头般,懒懒地背对着他的方向,那身睡衣是他亲自替她换下的,要不是他竭力克制着自己,说不定——   想到这里,他的眼里一片浓烈的色彩,明明是黑色的眼瞳,带着叫人心慌的异色,走到她的身后,顺理成章地从身后揽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小七——”   他轻轻唤她的名字,声音带着叫人深陷其中的磁性。   她闭上眼睛,身体往后一靠,靠入他的怀里,整个人都依着他,不再以镜子为支撑物,全身的骨头还是软着的,她没有丝毫想强硬起来的姿态。“嗯?”   像是刚睡醒,她的声音还有几分睡意,眼睛眨眨,睫毛长而卷,像是个孩子般靠着他,把他当成个依靠般。   “今天陪我。”   他不是问她的意见,而是直接地表达他自己的意思,且没有准备让她拒绝。   她更不会拒绝,小七反手搂住他,就像那时候,她还是十八岁,搂着他的腰,不叫他走开,“成寄,成寄,柳成寄?”   她叫着,一次又一次,好像很有兴致,那手更是个不安分的,从他的腰间往上,摩挲着他的后背,后背笔直,沿着上去,坚硬无比,她的手愈发地不知道什么叫做安分。   那手,拉出他的衬衣下摆,调皮地意图钻入他的裤腰,让他紧紧地拽住,拽得牢牢的,似乎没有挣脱开的机会,没有衣料的相隔,两只手,亲密无间地贴在一起。   他的手大,比她的大,一股子烫意,从他的手心中传来,将她的手都要烫出个泡,执意不肯放开,薄唇贴着她的耳垂,“再叫一次,嗯?”   她乐了,跟猫儿一样蜷缩在他怀里,姿势奇怪的都叫她诧异,手还朝着身后,落在他手里,却是在他怀里,微微地抬起头,张开粉色的唇瓣,冲着他的脸,呼出一口气,“成寄?成寄?”   骄傲的女孩,她一向是那样,而现在,在他的面前,她还是那个骄傲的女孩。   “陪我?”这次他是问她的意见。   她没有出出声回答,对着个镜子眨眨眼睛,“我怎么陪你?”   问的别有深意。   然而——   柳成寄突然间变了脸色,一把拉转过她,让她与他面对面,她微小的一个皱眉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你说,你要怎么陪我?”   拿着她的话,反制于她,这一招着实是漂亮,她忍不住差点要叫“好”,这么多年,她学会最多的就是掩饰自己的情感,没心没肺的人才不会痛苦。   “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①。”迎向他已经薄怒的黑眸,双手抱着他,抱着他劲实的后背,两手臂都快要合不拢,吃力地抱着,用自己的身体迎向他,眼里带着几分亮色,“成寄,我真喜欢你。” ☆、028你是我的谁   喜欢。   仅仅是喜欢。   对柳成寄来说,这远远不够,不够让他的心安下来,别说他太不知足,而是现实太叫人痛苦,他不是没有控制能力的成年人,他的自制能力甚至都比一般人要好。   但是——   他控制不住自己,手臂缩紧,那力道都几乎将她的腰肢折断,都不愿意放手,哪怕就是轻轻地松开些,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他想他爱她——   他爱她比爱自己更多。   可他不敢说,这恐怕是他心底最阴暗的秘密,他也只会说,喜欢,两个字。   她曾经说过,这世上不会爱自己的人,哪里能得到别人的爱。   就是这么的绝对,可——   他不敢,不敢说出来,就怕这一点喜欢也叫她冰冷的话语淹没过去,所有的一切都仅仅是他的错觉,那是来自于他内心深处的错觉。   “嗯,我也喜欢小七。”微带着薄怒的黑瞳瞅着她,与其说是瞅着她,还不如说是与镜子里她的眼睛对视,脸贴着她,将她按向自己,“小七,有没有,有没有感觉?”   她第一感觉就是腰快断了,整个人叫他给揽住,尤其是那腰,比起她快抱不住他的姿势,他更像是箍住她的铁桶,将她的人都困在里头,不让她出来,即使是拉开一点的距离也不成。   “疼——”她低呼出声,整个人一点力气也不用,别说是反抗,她就是连动都不动一下,任由他的手臂缩紧再缩紧,呼吸很困难,她不在乎,“成、成寄——”   还是那个声音,她轻轻地唤道。   “你有没有什么感觉?”他执意相问,腾出一只手,目光盯着镜子里头的人,盯着她那双眼睛,手从她的脑后往前再往下,往着她睡衣的领进去。   她有什么感觉,自然是晓得清清楚楚,不是什么感觉也没有的渐冻人,她的观感再灵敏不过,男人跟女人,其实就是那么回事,一个人坚硬如铁,一个柔软包容,再坚硬也得倒在柔软的包容下。   抓住他的手,她抬头迎上他微含着薄怒的黑瞳,咧嘴一笑,没有丝毫纠结模样,“成寄,我饿了,要我再说一次吗?”明明这几个字听上去不算是特别,但是那怒意到是还没有改,听上去像是撒娇,甜蜜的撒娇。   她有没有感觉?   感觉那哪能没有的?   她一贯是敏感的。   开始的那些时候,叶秉泽那个混蛋就用药,那药从最开始的多分量到最后分量的递减,让她的身体越来越——   他的手让她抓住,按在她胸前,那里的小巧与□早就是他囊中之物,他从来不是个能在她的面前克制自己的人,倾身过去,探出利牙,咬向她的脖子,留下浅浅薄的牙印,还不满足,就着个牙印,竟是吸/吮起来。   她疼,那肉敏感的很,让在齿间逃过一回,还得再受一回,让她皱起眉头,下意识地皱起眉头,想躲避他的举动,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了,还是怎么的,总觉得这个房间有另外一双眼睛盯着她。   而这个感觉,让她浑身不自在,就是最开始摆出来的柔弱姿态,一下子让她自己给收起来,双手一动,抵住他放肆的大手,被他碰的地儿,还残留着属于他的温度,热热的,让她似乎有些个骚动,这个不争气的身体。   “你怎么了?”柳成寄敏感地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她似乎在发抖,那身体在发抖,让他更紧地搂住,担心地瞅着她,眼里浓烈的热情,此时早已经收起来,都是担心,“他们都对你做了什么?”   他的口气甚至都有点生硬,面色铁青,眼镜让他自己一手摘下,丢向床里,没有镜片的阻挡,锐利的眼睛,就瞅着她,一手抬起她的下巴,硬是让她的眼睛无处闪躲。   她眉头紧皱,甚至都有不耐烦,一把将他的手弄开,高姿态地站直身体,无视胸前他残留下的余温,克制着身体的里窜起的一点儿叫她不悦的反应,“我跟你说,柳成寄,我饿了,没空陪你玩。”   “陪我叫做玩?”柳成寄面色暗沉几分,大众面前温和的市委一把手,如今看上去叫人不由得望而生畏,可他不在乎,在她的面前,他不在乎表面的东西,甚至都把自己阴沉的一面都表现在她面前,“变的这么快,上一句还说要陪我玩,这一句,又反悔了?”   面对他的变脸,她没有几分惊惧,甚至可以说是一点儿也没有,这些年来,她经历的太多,所有事,都让她单纯的生活天翻地覆,再也不像十八岁那么慌乱无措。   “是呀,我就是反悔,怎么着吧?”她笑了,皮笑肉不笑的,双臂抱着自个儿,人往着镜子前一靠,一脚朝后曲起抵着镜子,“你想干嘛?”   她怕了,怕极了那种感觉,失控的感觉,她不想要,曾经最美好的回忆,也为着那种无时无刻都似乎让人盯住的感觉。   柳成寄沉默了,但是他的手,却是拉住她,不叫她躲开。   她没有躲,任由着他,这仿佛是最后的告别。   他与她,没有未来,更谈不上未来。   还在下雨,江南的天,总是叫人烦闷,湿意浸人,便是这夏天,也是叫人难受。   她低咳一声,却是捂住嘴。   柳成寄终于动了,从外头拿进来几个纸袋,放到床里,再拿起眼镜重新戴好,依然还是那个温和的柳大书记,眼睛的光芒,重新隐藏在镜片后面,所有的锐光都一下子熄灭。   “出去吃饭吧,出去吃吧,不在这里。”他说。   声音很淡,听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她拿着纸袋,走进浴室去更换衣服,多层次的吊带好黑色连衣裙,衬她的肌肤格外的白皙,同色的衬衣披挂在身上,遮挡住裙子背后系带拢紧的设计,嫩白的双脚踩入黑色的鱼嘴高跟鞋里。   “走吧。”   她轻声说,手指还往着耳垂戴上闪亮的钻石耳缀,垂缀下来的流苏般设计,让她的脖子显的特别长,整个身形都拉高了不少。   柳成寄上前一步,曲起臂弯,一副绅士的派头。   她不反对,把自个儿的手交付于他的手臂,高傲地冷着一张脸,跟着他的脚步,走出饭店房间,脚步很慢。   房门一关上,柳成寄的动作就快起来,“小七,要不要玩玩——”   他说。   小七的反应更快,早就拉着他往电梯那里跑,那双十公分高的鞋跟,在她的脚下,竟是一点都不耽搁她的动作,随着她的大踏步跑起,黑色的裙摆飞扬,像是黑色的漩涡般,能将所有看着她的人,都吸入里面,再找不到出来的路子。   两个人一起跑,就像是参加一百米接力赛般,往着电梯那边冲,而同时,楼道里涌出十几个身着黑西装的男人们,都是朝着电梯这边涌过来。   他与她的速度快,他们的速度更快。   星辰饭店的鉴控室里,有人盯着屏幕上的画面,修/长的指间夹着烟,盯着屏幕的目光一瞬不瞬,眼神阴厉,叫人不敢轻易靠近。   可是有人敢。   饭店的主人是方正,他坐在不远处,正讲着电话,那张叫人惊艳的脸正是和乐地笑着,也不知道对方在说些个什么,他似乎是满意,也很乐意,待得他将手机放下,走到屏幕前,瞅了屏幕两眼。   “这不是伍家的那个?”他还是有点印象,尽管那家人早已经是成为历史了,但这张脸还是有点印象,就是上回也见过一次,在花店里的那个可不就是她来的,“怎么着大舅哥对叶秉泽包着的女人也感兴趣?”   屏幕前的男人回过头来,赫然是于震,壮硕坚实的身体,坚定的面孔,没有丝毫表情,他看着方正,扯出一抹恶劣的笑意,“你怎么不说是我的女人,跟了我都几年。”   方正眉角上掀,那不是惊讶,只是表达他没意见,“人家多像要私奔的小情侣,你到是好,在这里瞅着,人就能回来了?”   这话说到要点,正是于震爱听的,要说他是腻了,看着这个到真是没什么,没准儿还会送个祝福,但是,这养熟的鸟儿,自个儿飞走且不说,还给他扯出个野男人来,真叫他不能淡定。   他把香烟掐灭,往烟灰缸里一丢,指着屏幕里头那些个黑西装的不明人士们,“怎么着,伍建设那流氓的人,都能入你们饭店这么玩了?”   方正看着那些个人,到是没有什么具体的反应,“人家给钱,我收钱,银货两讫,不是挺好的?”再说了,人家背后的叶秉泽,还是星辰饭店的老客人了,808号,不管在哪里,都是叶秉泽包下的。   “你真无耻。”于震笑着说。   身为被“夸奖”的当事人——方正,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还说了句:“谢谢夸奖!”   “去你的!”于震的假期不长,真是不长,要是有任务还得赶回去,他现在还不想与叶秉泽有什么牵连,至少现在还没有那个想法,不是他怕了叶秉泽,而是没必要,人家都没有出面,他自己一个人大傻似的扛上去,那不是聪明,那叫白痴。 ☆、029你是我的谁   电梯慢慢地往下,柳成寄与伍卫国两个人的手牵得死紧,像是一放开,两个人之间就会分开一般,气氛太沉,除了他们两个人,电梯里还有别人。   没有说话,谁都没有说话,电梯一直没停,通往地下停车场。   电梯门一打开,柳成寄拉着她冲出去,一辆车子早就已经是驶过来,停在他们的面前,再不得一是半刻的耽搁,两个人一起上车。   车子跟离弦的箭一般,驶出地下停车场,后头还跟着几辆车子,都让横出来的几部车挡个正着,纷纷下车来,待得他们挣脱出来,柳成寄与伍卫国两个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伍哥,有人出来相拦,我们没能跟上伍姐并把伍姐带回来。”像伍建设汇报的赫然就是小张,给小七开车的那个,他面无表情地说着话。   伍建设一听到这个电话的内容,就把面前的东西全都给扔了出去,尤其是那个烟灰缸,更是砸到面前的女人身上,那女人正半跪在他大张的腿间,身着如沙丽一般的黑色长袍,蜜色的肌肤,显的格外诱人。   眼影黑色,还透着点闪亮,丰厚的唇瓣也是抹着黑色,那染着黑色的十根手指头正在伍建设的双腿间,头低低地埋在那里,伍建设那一记,她根本没防着,突如其来的灾难,她给砸个正着,砸在她的后背。   她倒在黑色的大理石地面,整个人瘫软在那里,觉得后背是似灼一般的疼,却是用手捂着丰厚的唇瓣,没敢发出声音来。   “伍哥,这都是怎么了,把我们的大美人,怎么能这么弄倒在地,真是太不怜香惜玉了点。”   这里近一百多平方米,是伍建设在“金碧辉煌”的办公室,这里全黑,厚厚的窗帘挡住所有的光线,粉色的暗淡灯光,笼罩着整间办公室。   不止是伍建设,还有人,还有伍建设的合作伙伴,那人长的很斯文,看着就是一副现代精英的模样,他瞅着那倒在地面的女人,黑色的长袍掩不住她腿间的风景,胸前微微敞开,沟壑极深。   他却是皱起眉头,摇了摇头,“伍哥最近弄的都是这款,捏久了,都是假货儿,没意思的紧。”   “得——”伍建设制止他的话,“大主编,好歹也是文化圈里混的人,这话说的也太粗了点,比我还不如。”   那人,还真是主编,是大主编也没错,国内第一大主流新闻的大主编——郇乃锐,他那是真斯文,端着个笔杆子的样子,真真是个斯文败类。   浅色的休闲服,跷着个二郎腿,慵懒地靠着沙发,郇乃锐手里拿着杯红酒,他喝着,小喝一口,似乎在品尝着味道,“平胸,至少还是真的,不是吗?”   伍建设似乎是听出味来了,挥手让试图起来的女人退下去,“你好像是深有所感?”   郇乃锐看着那女人退下去,恰巧将那个女人看个正着,还是他见过的,好像前些个日子不怎么给四海那老头子面子的女人,叫什么的,他真没记,到是长的个什么样,当时他恰巧见到了,从四海那老头子的房里跑出来。   “都是叶少给我挑拨的好事,自己收购了个网站,让我来替他盯着,碰到个有趣的,当我不知道她想踩着我上去呢,还说跟我玩玩呢。”他说笑般,“我怎么好意思不成全人家,你说是不?”   伍建设耸耸肩,下了个结论,“你比我还流氓。”   “有文化的流氓更可怕,你不知道吗?”郇乃锐说的很正经,再加上一脸的清白无辜,“叶少等着呢,你知道他这个人的,要是今天晚上再不见到人,我恐怕你这里就得关门了。”   他说的像是开玩笑的语气,说的全是真的,没有半点添油加醋,比起李胜利那个家伙,他更适合来做说客,至少他的态度比较好。   伍建设冷静下来,没有几分保持冷静的控制力,这么多年来下来,他哪里还能坐在这里,辛苦打下的东西,怎么能够就是这么叫人轻易地就弄过去,肯定是不能够的。   “慢走不送。”伍建设咧嘴,笑得很爽朗。   郇乃锐一点都不在乎他笑里有几分真意,话传到就好了,叶少那脾气,他还真的是不想扛,还是赶紧地把人找过来最好,这些年,有人可把那位藏得紧了,这么一露面,恰恰是最好不过。   顾乔推门进来,看着伍建设坐在那里,窗帘已经拉开,再没有粉色的光亮,那种颜色让他极不习惯,又不敢对伍哥的品味抱有什么想法,“伍哥,伍姐那边怎么办?”   他知道伍姐对伍哥意味着什么,所以进来就问了。   伍建设站在窗前,想着那次也在窗前,唱着那段越剧,那样的身影,他还是惦记在心头,就好像她就站在面前,冲着他笑,就算是讽刺的笑,他也受下。   “我能怎么着?”他居然笑了,“抱哪个大腿不是抱的?”   顾乔毕竟是跟着她多年,哪里会听不出来这话的意思,只是活在叶少的强大光芒下,叫他的脑袋里真没注意过别人,还是有点担心,但没有说出来,“金雅找到了,伍哥有什么打算?”   “送去青凌市。”   伍建设就是这么着说一句,把事儿都丢给他。   顾乔看着人走,又觉得这个事儿不太靠谱,“伍哥,这是干嘛,你还认真了呀?”   伍建设不回答,算是默认了。   “真是的,说的这么容易。”顾乔摇摇头,回头正与陈艳秋对上,赶紧地往后退上几步,离她好几步远,手指着她,“你干嘛呢,还不得干/你的活去,站在这里想偷听呢?”   真是陈艳秋,没了往前的路子,只能够在这里,入了伍哥的口袋里,能入不能出,没有选择的余地,就算是当年的伍卫国都没有选择的第二条路子,人家还是伍哥名义上的侄女呢,都眼睛不眨地送上给叶少,更何况这毫无关系的人。   顾乔一般不给人脸色看,但是对陈艳秋,正是没好脸色,那天人是他带去的,表面上是伍姐带班,可事儿出了,还是他没弄好,这人给伍姐之前可得由他一手来训练的。   真是叫他没脸在伍哥面前站!   陈艳秋已经换了身,不再是黑色的似裹着丧服般,大红的旗袍披挂在她身上,开叉到大腿根部,被顾乔一质问,低着头,自是低头认错。   顾乔去接人,得把金雅接到青凌市,这事儿,可不准先露出风去,他做事还挺有分寸的的,一想到很快地就能安排的妥妥当当,出过一次纰漏,那是不小心,再出一次,那就是存心的。   一天,两天,没有人影。   二天,   找不到,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没有柳成寄与伍卫国的消息。   市委工作运转正常,谁都知道市委书记休假去了,所有的事,自然都是安排妥当的,总不能因市委书记去休假了,这市委的工作就不能运转了,没有那回事。   他们人呢?   在绍兴。   那天,他与她玩心一起,就把人给甩下了,走的那是快,要是按着柳成寄的意思,到不是怕那些人,他哪里能怕的,就是强龙不强地头蛇,还另寻法子离开,她到是出主意,来绍兴。   绍兴是小七的老家,他当然不会反对。   三过家门而不入,以前是说“大禹”,现在到是可以让小七戴这个帽子,她真是三过家门不入,老宅子还是记忆里的模样,虽说她的记忆已经很淡了,还是依稀一点儿轮廓。   托着柳成寄的胳膊,两个人从老宅子门前经过,没有要进门的打算。   老宅子的门关的很严实,围墙外还能瞅见桂花的枝叶,从围外里头露出绿意,这时节,桂花还没开,小七小时候最喜欢桂花糖,不是那种含在嘴里吃的糖,而是一层桂花一层白糖再放上蜂蜜制成。   “以前呀,我爷爷就喜欢喝茶,我就跟着把让阿姨把桂花糖弄点出来也泡开水喝。”小七勾着柳成寄的胳膊,身上穿的也是简单不过的短袖上衣与七分裤,长发都绑在脑后,跟个清纯大学生似的,谁也看不出来她身上担着的沉重事儿,她指着围墙里的桂花,那双眼睛都快笑的眯成一条线。   他扶着她,不让她太往前,那里就离着门口太近,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样子,到是满眼纵容,“等今年的桂花开,我也给小七弄一个,怎么样?”   她听了,眼里的亮光瞬间暗淡下来,手慢慢地放开他,离他一步远,缓缓地摇摇头,“不了,还是谢谢你,我可受不起。”   她说的很淡,就在自家老宅子的围墙下,伸手都能将桂花的枝丫抓在手里,她背过身去,伸手便要往里探。   柳成寄压根儿没把她的话当真,被放弃的手臂觉得空落落的,手将眼镜往上拨了拨,“小七总爱开玩笑,这玩笑开多,我也会当真的。”   她伸手触到叶片,听到他的话,到是把手给缩回来,回头瞅着他,眼神里透着个距离,“你怎么知道我在开玩笑,其实我说真的,成寄,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就在你母亲上门让我有自知之明地离开你后。”   曾经对她极好的伯母,一下子变了脸色,伍家再也顶不起,而她也不再是人家眼里最好的儿媳妇人选,这便是现实。   “别敷衍我——”柳成寄从来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他心里的盘算可能比她更深,一把拉过她,他用了点力气,让她贴着他,“这么个理由真叫人不喜欢,你不是恨她吗,跟我结婚不是对她最好的报复?”   小七真是……   她对那位柳伯母真是没有什么意见,更没敢说自己不恨的,恨她当年太势利,把自己跟他跟分开,更让她无处可依,最后落到现在这么个境地,但是真要说到报复什么的,她觉得也没有必要。   不是她圣母,而是真的没有必要,她要是身为一个母亲,也能理解柳伯母的心情。   “面对着把你跟伍红旗一起抛弃的女人,你不恨吗?”他再更进一步地发问,“那位可是你的亲生母亲,你忘记了吗,伍卫国?”   他不再叫她的小名,而是直接叫她的大名,她惊愕地仰头,看向他,那张温和的脸突然变了个颜色,阴沉的像是从地狱里出来一般,“伍卫国,你自己的母亲叫你离开她的继子,你这不恨吗?” ☆、030你是我的谁   她不是没有难受过,那位柳伯母,是她的什么人,她早就知道,只是,不愿意去想而已,人活在这世上,真是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儿。   好父亲,不代表是个好丈夫,也不代表是个好官员,现实就是这么回事。   她的母亲也算是总政歌舞团里冒尖的人物,早早地就与她父亲伍红旗同志有过一手,临了,两人没结成婚,反正她算是出来了。   这种事儿,都是老一辈的事了,伍红旗跟她说起过,还说本来想瞒着她一辈子的,那会儿,她去见最后一面,伍红旗同志把事儿告诉她,让她去找人。   可惜呀,还没等她把话说出口,人家就让她别接近她儿子!   是呀,她儿子,可她哪来的儿子?   就是站在她面前的柳成寄,真是好的,她想着那会自己怎么还能冷静地听着那位女士说着怜悯的话,还想给她十万块钱,叫她以后都不要在柳成寄面前出现。   她得想想,当时她是怎么做的?   她笑着,那笑意半分不到眼底,黑亮的眼睛就是那么瞅着他,带着几分疏离,“是呀,要不你说,我真想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你就不恨吗?”柳成寄瞅着她,隔着镜片瞅着她,目光一片深幽,似在引诱夏娃咬下苹果的蛇,再没有比他真诚的脸,“小七,我们结婚那是最好的报复。”   她眼睛一亮,眸光流转,好不动人,手下意识地摸过自己的鼻头,“我还记得她把十万钱丢到我面前,我那时还是个愤青,当时就把钱扔回去了,现在想想真是后悔了。”   她承认,她心动了,报复社会什么的,她还真是不在行,再说她也豁不出去做个女流氓啥的,那种眼睛都不眨就砍人一刀的女杀手,更是轮不到她来做,她也没那个能力。   柳成寄其实就是个祸害,这个人的本质,跟他处久了,才会晓得的,别看在工作上那是一丝不苛的人,私底下,别人可不敢真惹他,惹急的兔子都要咬人,何况是他。   他把自个儿的主手递到她的面前,“你觉得怎么样?”   她笑了,“成寄,你真是个蔫坏的。”   “谢谢夸奖。”他有模有式地行个绅士礼,邀请着她,“那么女士,请跟着我走吧?”   她快笑弯腰,把自己的手地递过去的同时,她伸手摘下了他的眼镜,那手亲昵地抚过他的脸,面上流露出一种怀念的神色,“今天别戴眼镜,你让我觉得像在看别人。”   他不拒绝,任由她摘下眼镜,温和的面具一下子褪下来,他眼里的锐光无法阻挡,或者凝视她的目光能叫人迷醉,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紧紧地握住,“那么,我可以提前过我们的新婚夜不?”   什么叫得寸进尺?   这个男人表现得很到位,开始还绅士般的表演,得到她的首肯,便是无所顾忌。   她胸闷了,这两天确实两个人都在一起,跟一个男人同处一室,却没有发生任何事,与她现在的生活完全不符,纯洁的啥都没有,最多就是眼神,他用眼神将她从头到脚打量着,虽然那个眼神就好像能透过她的衣物,让她感觉到在他面前近乎赤着身子。   男人是下半身的动物,他不否认,而且对这事还挺热衷,别说他是个处的,说出来也叫人笑话,早八百年前就不是了,成年男女之间,真的没必要太矫情。   两天,他觉得自己可以算得上模范男人了,就是半根手指头都没碰着她,即使他的身体已经不可避免的疼痛,还是固执地不想强来。   他要的是一种感觉,她的心甘情愿,这样子得来的才是最真实,“别拒绝我——”他索性搂她入怀,叫她贴着自己,让她的手贴在他胸口,“在激动,有没有感觉?”   她推开他,睨他一眼,“得,你以为在演文艺片?”   他乐了,硬是要把人搂住,当着来往路人的视线,都不在乎,“想跟你演一回,你不捧下场吗?”   她摇摇头,伸手招来辆出租车,拉着他上车,自个儿先往里坐着,再斜睨个眼睛瞅着他,竖起中指在他的面前,“你愿意丢人现眼,我可不乐意看着你丢人现眼的样子叫别人看见。”   “都听你的就是,谁让你是我老婆。”柳成寄最乐意看她一记眼神,那睨着眼睛的小样,让他想起年少的小七,一副傲娇的模样,两手叉着腰,就知道支使着他,“明天我们就回去吧。”   他不是问她的意见,而是已经下了结论,只是在告知她一个决定。   这男人表面看的很温和,骨子里其实很霸道,小七哪里会不了解的,就是浅浅一笑,也不反对,任由他脑袋靠着自个儿,那身体重量都几乎落在她身上。   “好——”她回的很干脆,把自个儿交付于他,相信他一回,也许她是在走钢丝,还是得往前走,她不想叫自己后悔,机会总得抓住的是吧?   她这么告诉自己,是机会,就得抓住,牢牢地抓在手里,不想放弃。   人总是自私的,总得为自己打算,她告诉自己,不再是纯粹的感情,她甚至有种感觉,她与他回不去了,但是——   她现在就如同快要溺水的人一样,急切地想要抓住他这个救命稻草,即使给他带去许多麻烦,她都不在乎,心已经硬的跟石头一样。   这两天,她睡的很安稳,原因是什么,她知道,有了柳成寄的身边,伍建设算是个什么东西,也能算计到她的头上来,只怪她那时太年轻。   年轻不仅有的是青春,还有生活的阅历太不足,经过了那么多年,看着张思洁,她猛然明白了什么,有些事,不是她想躲就能躲的。   至少现在,伍建设不敢光明正地押着她去叶秉泽那里,那个人的野心有多大,她一清二楚,眼里凝视着坚定,她已经有了决定,有了决定就不会后悔。   市委书记高调结束休假,还对外宣布婚讯。   所谓的贵公子与落难女,就跟童话一样美好,媒体大肆报道,一时间,整个城市都从先头政策性安居工程倒塌之事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市委书记与他的未婚妻身上。   登记结婚,最为方便,最为省事,也最为省钱。   就像小七所预料的那样,她等于来了如今商务部那位柳部长的妻子张廖爱,两个人端坐在私人会所里,面对面地坐着,要不是小七知道这个人真是生她的妈,按着两个人的长相来看,还真是没有一点相似。   要说她是张廖爱的女儿,她还是不太相信,可她老爸伍红旗的话,她向来是信的,所以,她喝了点咖啡,挺风尘味地点起根烟,眼睛斜睨着张廖爱女士,先吐出一圈白雾,“找我有事,就快说吧。”   她说的很淡,没有丝毫的情绪,仿佛与这位碰面就是个程序问题。   “你不能这样就毁了成寄。”那位是深呼吸一口气,深紫的长裙,让她看上去还很年轻,看不出来已经有小七这么大的女儿,妆容很素,眉眼间戴着几分不赞同,甚至是几分指责,“小七,柳家不会容许你这样的进门。”   “哦?”小七没有什么不舒服感,当作是耳旁风,听过就算了,把烟给掐灭,动作很熟练,指间还是夹着已经掐灭的烟,小小的锥子脸,带着几分兴味,“我怎么样?要不,您说出来叫我听听?”   她算是觉得自己脸皮够厚了,还敢问这位女士,脸上的笑意半分未减,“我一没有离婚,二没有私生女,现在又没有什么株连的说法,我怎么了,怎么就不许我入柳家门了?”   张廖爱闻言,她是听的人,比说话的小七还镇定,一直笑着一张脸,优雅且无懈可击,就像块高高在上的丰碑,不能轻易让人跃过去,“上次,也是在这里,小七你哭的真让叫我心疼的,你要是拿那十万块就好了,也不至于弄的自己去陪男人,你说是不是?”   她的语气很遗憾,像是替小七心疼。   小七闻言乐了,眼珠子都动了动,真没有那什么被亲生母亲说中事情的伤心与心痛,她早就过了要母亲的年纪,张廖爱与她来说,就是个陌生人,或者是说自小认识的陌生人,仅此而已。   “也是——”她点头,很是赞同张廖爱的话,把香烟往着烟灰缸里一放,手缩回来,支着自己的下巴,两眼睛巴巴地瞅着张廖爱女士,“您真是说对了,说的太对了,真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她说着“奉承”话,眼睛都不眨,“您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都没想,您就晓得我后悔了,真是太叫我喜欢了,对了,我回来了,还真没有见过小傲呢,他是不是想我了?”   先头,张廖爱一直是淡淡的,明明故意把小七的不堪事扯出来,她还是说的很平淡,但是小七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却是变了脸色,瞪着小七,“你别把小傲扯进来!” ☆、031入戏太深